飄天文學 > 大明嫡長子 >第648章 五分閒情,五分操心。
    濟南有一座大明湖,便是大明湖畔的大明湖。

    湖邊種滿了樹,在春天時綠意盎然,碧波像是躲藏在此處的天池,兩相交映之下宛如天境。

    有湖中半島往裏延伸,長廊也隨着修到裏面。

    朱厚照要在此處等着下去爲他探尋消息的靳貴和顧人儀,所以便在濟南停下了腳步。

    這日下雨,皇帝在湖中央的塔樓上閒坐,看着楊柳依依,春雨如油,竟隱隱有一種江南的感覺。

    木門推開,外面雨水打着湖面,微微升起的水氣讓湖面變得霧濛濛的,偶爾有一隻飛鳥掠過,這便是人間勝景。

    塔樓上,有濟南最好的琴師演奏古曲,餘音嫋嫋,纏纏綿綿。

    這種時候就是他這一趟南巡的目的之一,穿越一回,哪能一輩子困在城裏?

    劉健還如前幾日一樣候着,他問身邊的顧佐,“……前幾日,關延卿所論述之事,不知陛下有何計較?”

    “希賢公有所不知,陛下已經交代了內閣,不過這等事要見成效絕非一日之功,所以希賢公不必着急。只是那關延卿…希賢公怕是要忍痛割愛了。”

    劉健略微震驚,“關延卿出仕不到三年,任知縣不到兩年。雖然說一朝得寵,便會青雲直上,不過……”

    顧佐是知道的,劉希賢以做冷板凳爲名。

    當初從內閣身退,在山東十年仍然勤勤懇懇,便是性格中有這麼一條。

    “禮之一字,朝中的確有許多飽學之士頗爲精通。但這份功勞在關延卿,賞罰不可不明。至於資歷……希賢公可知道呂恩?”

    呂恩在正德五年突然受到皇帝的拔擢和重用,在清理軍屯的第二階段,這個人在其他人的眼中就像橫空出世一般。

    要說他根基淺,是的,不錯,他的確沒什麼自己人,但他的背後就是皇帝,這還叫淺嗎?

    這幾年來,呂恩甚至超過了他顧佐的風頭,在皇帝面前是紅的發燙,便是因爲能把事情做得好。

    劉健不好再說什麼,他性格耿直,但不是處處要和皇帝作對的人,關延卿只是一個小節,有人給他解釋那也就算了,不過皇帝在上面聽琴聽了半天,這他是要說上兩句。

    左等右等,他真的等得急了。

    結果遭到顧佐的阻攔,“希賢公,陛下未召見,這是要做什麼?”

    劉健說:“陛下一代聖君,豈可在靡靡之音中虛耗光陰,老夫要去進諫。”

    顧佐哭笑不得,“不是晚輩多嘴,希賢公擔心什麼,也不該擔心陛下的志向。您老要是實在等不及,回衙門裏處理事務也可以,何必去打擾陛下?”

    “皇上在此處,老夫哪裏能走?”

    “唉。您就理解一下陛下吧。十年來,陛下沒有一日是不辛苦的,此番南下得了機會,總歸要清閒清閒。至於說玩物喪志,那絕對不會。聖旨都下了,明年朝廷要北征大漠,軍需糧草、馬匹供應一切的準備都已開始了。”

    他們正在‘吵’着的時候,朱厚照忽然從上面走了下來,他雙手抱着胸,腳步倒很穩。

    “禮卿啊。”

    “啊,臣在。”顧佐立馬上前迎上。

    “你去打發一下上面的琴師,賞人一點銀子吧。”

    “是。”

    皇帝交代完這件事,又向劉健靠近,他挑着眉道:“朕之前傳了旨意,嚴令各府、州、縣的所有官員不得擅自阻攔百姓攔轎。這旨意,山東巡撫衙門收到了吧?”

    “回陛下的話,收到了。”

    <div  class="contentadv">        “往下傳達了麼?”

    “傳達了。”

    “好。”皇帝的臉色不是很好,“那你派人去問一問,這兗州府東平縣有一徐家寨的山賊是怎麼一回事?”

    劉健臉色微變,顫顫巍巍的跪了下來,“不知陛下所言,是否爲山賊危害百姓一事?”

    “正是。”

    土匪、山賊那是普遍問題。

    而且是歷朝歷代的問題,盛世也會有,因爲有些是那種逃避官府追殺的亡命之徒,他不是喫不飽飯,他就是犯了事,所以除了落草爲寇沒有活路。

    也因爲是普遍的問題,所以朱厚照不打算追究劉健,只是這樁事情得解決,“皇帝來了一趟,山東的老百姓都是知道的。朕不能光在你這裏喫喫喝喝呀。這也不是朕對你嚴苛,山東大治、路無盜匪的話也喊了幾年了。總不能只在嘴上說說吧?

    這件事朕已經知道了,這夥賊寇還在兩京直道上劫過人,當地的百姓深受其害,聽說天子要來,有村民聯合要攔轎,卻被當地的知縣擋了回去。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

    “回陛下,臣知道東平縣徐家寨,但確實不知道東平知縣勸阻百姓之事。”

    “好。爲何知道徐家寨而不剿滅?”

    劉健說:“臣知罪。陛下有所不知,臣自去年,已開始進剿這夥盜匪,但當中亦有高人,官軍又無京營和邊軍之精銳,幾次出師都戰事不利,因而遷延至今。再者,老臣以爲君子懷仁,臣聽聞許多匪幫也是被誆騙上山,並非本意,徒然增加殺戮也無必要。所以近來在商議若是能夠招撫,豈不是兩全其美?”

    也就是說正在解決中的時候碰到了皇帝來了。

    但具體是怎樣的解決力度,這就不得而知了。

    劉健這兩句回答的讓朱厚照有些懷疑他的水平,不過細想下來,剿不掉,確實也只能安撫。

    這麼多年來,他也不會輕易的嘲笑古人,那些看起來很不明智的決策,或許是最終無奈的選擇。

    但有一點他是慶幸的——這種迂腐之人,還好把他從內閣攆出來了,否則天天面對他,那是要着急的。

    朱厚照略微顯得不滿,他伸出食指來,並不客氣的快速講:“東平縣的知縣是誰朕還不認識,這個人你去抓,抓了以後以抗旨罪來定,這是先前聖旨中說過的。天子金口既開,豈能更改?其次,盛世亦不免匪患,這並不能否認你在山東的功績,所以朕不會無限擴大這個案子。至於這個匪患,朕會讓神武衛去剿。就這樣吧,你現在就去抓人,審問清楚,看看是否朕冤枉了他。”

    “老臣遵旨。”

    朱厚照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嘆氣。有些時候,封建官僚系統還是會有某種失能的狀況。

    “尤址。”

    “奴婢在。”

    “靳貴和顧人儀到濟寧以後第一時間告訴朕,他們一來便啓程,去淮安!”

    “是。”尤址的聲音低了一點,“那讓神武衛剿匪之事……”

    “朕都拿火炮炸跳蚤了,難道還要等他一個月不成?”

    在尤址的身後,顧佐也把琴師帶了出來,這是個女的,下來了以後不肯走,堅持跪在朱厚照的面前,說:“皇上仁德無雙,民女代一縣之民謝過皇上天恩!”

    聽到她這些話朱厚照又覺得有些安慰,也有些自省,“勿以善小而不爲,勿以惡小而爲之。對朕來說,一夥山匪實在不足爲慮,但對你們來說,這是性命攸關之事啊,朕既是天子,是天下子民的君父,又怎麼能以小事而看待子民的性命?尤址,一會兒神武衛指揮使許冠來了以後,你不要和他說朕着急過,讓他穩妥、徹底的剿匪,免得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顧佐聽後大爲動容,對於正德皇帝他是真不知要說什麼溢美之詞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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