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嫡長子 >第667章 一夜
    朱棣遷都北平以後,應天的皇宮就這樣空了出來。但並沒有完全荒廢,而是改爲由皇族和內侍進行管理。

    到了仁宗朝,他一度想過要再遷回南京,並且令皇太子朱瞻基居守應天。

    這個時期,朱瞻基就是住在皇宮之內的。

    不過仁宗登基只有十月便即駕崩,遷都這等大事是來不及做了。

    當時他駕崩的突然,朱瞻基匆匆從應天趕回北平。這纔有朱高煦要在半路攔截他的故事。

    到宣宗朱瞻基登基以後,他仍然對應天皇宮的部分宮殿進行修葺。

    但自他以後,這裏就漸漸被淡忘,再沒有修葺或是其他的什麼人來住,最多就是幾個太監負責平日的打掃,而且數次的火災還讓許多宮殿損壞嚴重。

    從那時起,到今天,等了這麼許多年,正德十年這座幾乎無人問津的皇宮終於又有天子造訪,城內百姓對此頗爲熱烈,家家戶戶都等着一觀龍攆。

    最裏面的皇宮也早已做好了準備。

    因爲平時一直有人打掃,所以基本上還是乾淨的。

    走在外面看,這裏與京師的紫禁城外觀幾乎相同,比如說都是紅牆、黃瓦以及傳統皇宮建築的飛檐等設計風格。

    結構上也類似,都是前朝後寢。

    但也有不同之處,比如說朱元璋在蓋南京皇宮的時候一併置了諸王府,他像個農村愛護幼子的老頭兒,而北京的紫禁城卻沒有這些。

    不管怎麼說,因爲是朱厚照住。

    所以內臣外臣都是用盡了心思的,從牀鋪被褥到宮殿門牆,全都煥然一新。包括賢妃和敬妃入住的後宮也是一樣。

    所以早上睜開眼睛時,朱厚照都有種恍然的錯覺以爲自己回到了京師。

    尤址一直沒有走遠,含着笑在牀腳問道:“皇上,昨夜歇息的可好?”

    朱厚照坐着反應了一會兒,之後纔講,“看出來用了心,永樂以後,這座皇宮一直這麼空着,能讓這紅牆依舊,也是不易。”

    “皇上喜歡就好,這樣他們這些當奴婢的纔算沒白費心思。”

    “是叫包善元吧?朕記得是。”

    “是他,算是他命中有福,皇上竟然記得他的名字。”

    朱厚照說的這個人是南京守備太監。

    遷都以後,這裏的皇宮就交給了南京守備太監管理,這個職位有關防,負責管理南京內官二十四衙門,地位極重。

    不過因爲不怎麼參與朝務,正德一朝太監的地位又低,尤址都到只有磕頭的份兒上了,其他人更不必提。所以太監名字朱厚照不太容易記住,也只有南京守備太監這等重要的位置纔不一樣。

    皇帝今日不必穿冕服,而只用穿常服。

    更衣的時候,這個包善元也來了,長得矮矮的、瘦瘦的,歲數是不小了,臉上褶子多,但一雙大眼睛、板正的臉型是看出來年輕時模樣還是不錯的。

    他難得見到皇帝,態度上表現的比尤址更加諂媚。

    “……朕覺得,這裏還是不錯的,當年太祖皇帝花費了不少銀子,好不容易建造起來,就這麼浪費了實在可惜。雖說朕沒有遷都的計劃,不過以後啊,也必定會再來,善元,你負責宮廷管理要細緻些,平時注重打掃,並且要管束一下手下的人,不要私下裏做出些偷雞摸狗的事來。”

    包善元一聽皇帝有可能再來,當即興奮起來,連連答道:“陛下放心,奴婢把這雙眼睛放亮,一定替陛下守好宮城!”

    “唐朝有西京和東京,本朝有南京和北京。朕算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來了南京才覺得留一陪都確實方便許多。”

    更衣結束後,朱厚照帶着內侍往外面走,一邊走一邊說:“南京有太祖孝陵,朕即便不能每年來拜祭,也應當時時記着。並且海貿興起以後,東南地位更重,南京離着近……”

    這段話像是說給旁人聽,也像是說給他自己聽。

    他心裏計劃着,或許以後是該隔個兩三年就到這裏來一趟,處理處理南邊的事,鞭打鞭打南邊的大臣。

    隨着今後局勢的發展,南重北輕是必然現象。

    <div  class="contentadv">        以往還能說軍事在北方,因爲主要的威脅在北方。但以後可說不準,或許如李東陽所講,真正的隱患在海上。

    “善元。”

    “奴婢在。”

    “到宮外,把朕隨駕的臣子叫進來。”

    “是。”

    朱厚照搓了搓手,他帶着某種回望歷史的心情再一次看了一眼這裏的宮城,紅牆在烈日陽光的照耀下是那麼耀眼,這不僅是一處宮殿,是宮殿羣,成羣連片,極爲恢弘。

    若是細看,那琉璃瓦覆蓋的屋頂、精美絕倫的飛檐翹角、漢白玉石階細膩而有光澤,這一切不僅是建築的美感,也有皇權的巍峨。

    當年,朱元璋就是在這裏號令天下,當了三十一年皇帝。

    “朕,該早幾年就來的。”

    尤址道:“陛下是不是又想起太祖皇帝了?”

    “是啊。”

    “南京也好,北京也好,都是祖宗留下的,陛下想住哪裏,就住哪裏。”

    是該多來幾次。

    好好的皇宮,完整的行政功能,也該發揮發揮它的作用。

    不久後,王炳、楊廷和、顧佐、顧人儀全都來了。

    在奉天門,皇帝給他們一人搬了一個凳子。

    “南京的官員,朕還一個沒叫,咱們自己先商議商議。兩件事情,第一個籌劃一下什麼時候去中都鳳陽,那是祖宗之地,不可不去。第二,朕在祭告文中已經說了,漢人守漢地、護漢民,但這樁事不能只留於口號,得有具體的做法。反正是集思廣益,各位都可以說說。啊,對了,外邊兒有什麼要緊的事,你們也要及時向朕稟報。”

    這其中關鍵在第二點。

    塑造一個民族概念不是簡單的事,甚至不是一年兩年的事,觀念的成形往往是在一個較長曆史時期內纔會完成的,除非是激烈的戰爭年代,因爲那種時候什麼改變都很劇烈。

    但再難,總要有個開始啊。

    所謂現代民族概念,起自於十八至十九世紀的歐洲,那裏誕生了民族國家,一部分思想家開始對這個問題研究,基本上,相對比較受認可的民族概念內涵包括共同的地域、共同的語言和文化、共同的經濟生活方式以及共同的價值觀。

    這些內涵其實我們也有,所以我們對於西方的這種民族概念接受起來很快,也很容易,甚至並不覺得有什麼兩樣,因爲我們本來就是這樣做的,只是沒有人說而已。

    現在朱厚照就是要把它說出來。

    比如說,語言這個方面就有很多工作可以做,這個時期人們將統治階級所使用的語言成爲官話,地方上就是方言了,這相互之間的交流其實是有些難度的。

    如果要塑造出共同的語言概念,就要定義官話,比如說可以將其稱爲漢語,漢語包含官話和方言,同時還要有語言學家去研究官話和方言的發音演變和相互之間的影響。這些事情看似沒什麼經濟價值,但做了以後就會有一種概念,即跟我講同樣語言的人就是我的同胞,他的話我聽不懂,但也是漢語。

    這只是語言方面,其他的還有很多。爲什麼漢人就是要種地?西方人就是要貿易?草原人就是要放牛羊?有區別了,就體現出共同的價值,這些共同的地方可以讓每一個個體找到自己的歸宿,並自發的形成內心對族羣的歸屬感。

    到這個程度,你想當外國人也做不到,因爲你不認同他們的方式,也忘不掉自己的根,這個觀念不斷的被互相強化,再加上族羣內誕生的英雄等等真實存在的榜樣刺激,凝聚力就起來了。

    有的時候,這種精神、概念、認同,並不比蒸汽機來的那麼不重要,因爲技術相互超越,這個世紀你厲害,下個世紀他厲害,但精神是永恆的,用後世文化人說的話,這就叫文化的力量,這是真正強大的力量。

    朱厚照今天是要討論這一點。

    不過在此之前,王炳還真有事要稟報。

    他還特意站起身,“……皇上,聖駕過淮安府時有周淮一案,這是驚天一案,現如今已是天下皆知,受此影響,南直隸之臣大多惶恐不安,生怕治下有逆事惹怒皇上,此外,各地百姓也多躁動,使得局勢略微不安,臣以爲當下之務,是不是以穩定民情民心爲要?”

    朱厚照語氣一變,“怎麼?南直隸如周淮者難道更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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