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嫡長子 >第763章 海患不弱於長城邊患
    第763章  海患不弱於長城邊患

    七月時,太陽就像一個火盆炙烤大地。

    從河套來的戰馬都顯得疲憊,不過沿途入京,一路上皆是小麥豐收的場景,與前些年相比,這點熱浪之苦倒算不得什麼了。

    這幾年趕上好的光景,朝廷之上無人禍亂,尤其是民間牧馬政策的取消,老百姓負擔爲之一輕,因而能有這炊煙裊裊的景象。

    他這一路人馬送的是河套總督上給皇帝的奏本。

    當朱厚照看到的時候,王守仁已經率軍深入大漠,即便信重於他,但沒有最後的結果還是不免有些擔心。

    只不過不能叫臣子們看出來。

    恰好還真有項大事。

    今天,侍從室景暘將正式啓程前往寧波,因爲季風的原因,日子已經不能再拖了。到了寧波以後,他將和水師副提督沈光洵一道乘船出海,歷訪各國。

    這是官方的出訪,所以每到一個國家,景暘要拜見各國官方首腦,不管是正經的國王還是反叛的將軍,這都沒關係,重要的是傳遞東方大國貿易和和平的聲音。

    爲此,船隻上會存放絲綢、瓷器、茶葉以及江南最爲名貴的棉紡織繡,同樣的少不了白銀和黃金。

    如果對方國家願意,那麼景暘還要上呈國書,代皇帝致以問候,同時以雙方元首的名義締結友好通商關係,以便來年擴大兩國間的貿易規模。

    如果對方國家不願意,朱厚照給他定的基調是不去管他,人家自己願意與世隔絕,那由他去,鎖個幾十年,以後更落後,更好收拾。

    這是自三寶太監下西洋以後,大明再一次組織官方隊伍遠洋,除了拓寬貿易以外,此行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熟悉航路。

    而這就與朱厚照接下來的施策有關了。

    奉天門外,皇帝爲景暘辦了一個盛大的送行儀式,他像漢武帝對待張騫那樣禮敬景暘,因爲路途遙遠,要面對各種艱難險阻,甚至能不能活着回來都是一個問題,所以在他成行前,升授其爲總理外務部侍郎的詔旨就已經下了。

    現在的景暘是大明朝廷正兒八經的外交官員,代表的是皇帝的意志,他的動作就是大明的政策實踐。

    朱厚照也知道,這個年代這樣的行程和玩命差不了多少,而和性命相比,官職又算得了什麼,所以說這份禮敬他是真心實意,

    “自盤古開天,三皇定國,五帝開疆,我華夏之民聚居於黃河之岸,繁衍於長江之畔,千餘年來,漢民邊界不斷開拓……及至我皇明鼎定天下,始知世界之大,不唯中原大地,而更廣闊萬里……更有諸國林立,臣朱厚照秉承上天之意,祖宗餘志,決意振興漢人雄風……今派遣外務侍郎官景暘遊傳列國,揚我國威,興我邊貿……”

    衆臣只以爲皇帝只是這樣念一篇詞,替景暘鼓氣。不曾想,皇帝還在踐行詞中加了一句‘官府、民間合力開拓海洋’這樣的話。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短句,但背後的內涵可不得了。

    其實大明是有路引制度的,哪怕在陸地上,人想要隨意移動也不那麼容易,更不要提在海上了。

    路引制度是一種控制人員流動的政策,對於穩定社會秩序有過積極作用,但在明朝商品經濟逐漸發達的現在,已經有些阻礙了。

    看起來就是辦張證明的事,這是不懂官府裏辦事的道道。

    就這麼說,你跑一個衙門是不是得多交一個衙門的供奉?多辦一張證,是不是就是多一張證的價格?哪裏是跑一趟腿這麼簡單的事?

    再延伸開來,有可能你跑過去,人家和你說有個什麼什麼前置,比如說,伱先證明你自己是本地人。你說我爹是本地的,那好,你再證明你親爹……是你爹。總之不見銀子,辦法多得很。

    各式各樣的政策在層層異化之下幾乎都會變得相當複雜,這是從孃胎裏帶來的死結,很難化解。

    當然,隨着封建王朝逐漸腐朽,各種政策都在從現實回到紙上,路引制度也是其中的一種,明朝中後期,這個約束力已經小了很多,甚至還有徐霞客這種地理學家、旅行家。

    但大明現在在中興呀!

    隨着官僚系統在朱厚照的強力掌控下逐漸恢復活力,其附帶的各項制度自然也就會被翻出來。

    這與發展商品經濟背道而馳,朱厚照考慮過哪怕是在江南地區,民間商品經濟發達的地方區域性的進行取消、或是放鬆部分管制,這也可以是一個階段性的目標。

    而後他又考慮到,其實整個封建王朝的所有政策制度都是適配和小農經濟的,這一點但凡瞭解過一些政治經濟學的人都會明白。

    通俗的解釋來說,就是重農抑商的政治氛圍和政策,再發展一千年也誕生不了自由貿易。

    <div  class="contentadv">        你種什麼樣的因,就得什麼樣的果。

    現在大明的這個‘果’被朱厚照給改變了一點,商品經濟越繁榮,就越會和現行的各種政策進行對撞。

    不可能政治上是控制、壓迫,經濟上卻活力滿滿。

    路引制度只是其中的一種,包括之前被放鬆的鈔關也是如此。

    實際上,這些政策還不知有多少。

    所以最根本的,朱厚照是想建立一個共識,即朝廷應當爲農業和產業發展制定相適宜的政策,在不適宜的地方進行小範圍內的、逐步的改善。

    但這一點何其難也。

    祖制不可變,幾乎是這個年頭不可逾越的高山。

    想必也只有通過實踐來逐步的建立起文官羣體這方面的意識,而後面向社會實際問題,要他們拿出解決辦法,這樣更好一些。

    而一切激進的改革,則要非常小心。

    現在朱厚照做的正是如此,他沒有在任何地方說過要取消路引,他只是在踐行詞中多提了一句,鼓勵百姓自發出海。

    這種場合之下,所有人都不好打斷踐行的進程,而進行激烈的反對。

    更何況,海貿開了十年,民間早就有百姓出海了。這點轉變就是從以前的默認到現在的鼓勵。

    朱厚照唸完以後,神色如常,他掃視一片,朝臣們也無異議,而仍然是將注意力放在景暘的身上。

    景暘身穿紅袍官服,頭戴官帽,神色肅穆,雙手平舉接過皇帝交來的國書,“微臣謹遵陛下旨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記住,出了國門,你便是大明的臣子,代表的是朕,是大明,因而行事待人要不卑不亢。還要記得,朕不會忘記任何一個臣子,若是遭遇險境,無論如何要派人遞個信回來,朕必興軍伐之!”

    這話霸氣十足,關鍵它並非空話,日本國爲什麼惹得天子盛怒?其中一個重要的緣由,就是日本人威脅、侮辱大明的官員!

    “臣謝陛下恩典!”

    “快快請起。”朱厚照又面向一衆官員,說道:“幾年以前朕就說過,大海亦爲疆土。朕閱史書,宋元之時也有倭寇犯中原,不過那時只爲疥癬之疾,及至本朝,倭寇之患愈演愈烈。時移世易,此時不若漢唐,若海不爲疆,則是將沿海各地的安全拱手讓人,海上賊寇,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殺人掠物,如入無人之境,致使我大明沿海的百姓每日生活於驚恐之中,大明的國威亦盡皆淪喪。這個局面,必須要就此改變!

    朕今日以景暘出海爲契機,明諭諸臣、沿海諸省及我大明海軍,北自遼東,南至兩廣,凡我大明疆土近海,亦爲我大明疆土,歸我大明管轄,商船自可在此通行,但軍艦不得允許絕不能擅自靠近,倭寇、海賊同樣如此。如此一來,將海患隔絕在外,才能護得我百姓的周全!”

    這個時候沒有國際法,朱厚照也不會定一個具體多少距離來限制自己,反正就是近海,多近算近那看情況。

    “朕絕非好大喜功,乃是從實際出發,海禁開馳以來,寧波、舟山、泉州等地一時繁盛,生活的商賈農夫足有幾十萬之數,每年朝廷的稅銀亦半出海貿,東南安穩,則大明安穩,東南震動,則大明震動,如此關鍵要害的地方,難道不要加強守衛?!需知海患不弱於長城邊患也。”

    長城邊患比較受重視,因爲皇帝就在這裏。

    現在東南沿海的地位也凸顯出來了,那海患自然需要重視。

    其實打服了日本,並不代表倭寇之患會消失,對他掠奪的越厲害,倭患有可能會越厲害,人總得要尋個活路。

    奉天門,皇帝身穿龍袍,於這樣的場合發出這個聲音,這就是聖旨。

    王鏊、楊廷和爲守,文武百官紛紛下跪,齊呼道:“皇上聖明!皇上聖明!!”

    “平身吧。”朱厚照視線向着遠方,“朕定了總的方向,各地官員要注意不可隨意蠱惑百姓,說是什麼海洋不重要之類的話。朝廷下發的諭旨中要對海洋、東南沿海對大明的重要性詳加闡述,以使這份觀念能夠早日深入人心。”

    七月初七,今天這個日子,還是他特意挑選的。

    在這份情緒的加持下,景暘做的事在他的眼中也多了一層意義,他很希望景暘能夠平安歸來,能夠讓大明和世界建立聯繫,全面的參與到大航海這個大時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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