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嫡長子 >第781章 白臉紅臉
    在劉瑾督辦江南清田一事上,皇帝的做法已然背離了傳統儒生的一般想象。畢竟在儒家的治國之術中,幾乎沒有什麼事是靠着殺人才做得成的。

    殺人見血,不祥之兆。

    但天子之意不改,誰都阻止不了劉瑾,事情已然到了極爲關鍵的關口。

    太平盛世,王鏊大抵是當得好這首揆的,可這等時候,卻屬於是煎熬他了。

    關鍵是正德皇帝太矛盾了,若說仁厚,很是仁厚,可卻也偏信劉瑾之流,仔細看起來倒有幾分始皇帝的模樣,雄才偉略的同時,也殺伐決斷。

    朱厚照並不知道別人以此來類比於他,若是知道大概還得謙虛幾聲,不敢不敢,他的這些成就還差得遠。

    內閣中。

    王鏊面帶愁容的說:“皇上行事獨特,自古以來都少有君王行事如此激烈。偏生我等還說服不了陛下,而且若是強行而爲,反而是火上澆油,使局勢更加危險。

    這是總的局勢,而咱們身爲內閣大學士,當此之時只能和劉瑾竭力周旋。一方面是從他的手下儘量保住一些忠良,另外一方面,還要盡力保住朝廷在士紳中的聲望。”

    說完他自己還嘆氣一聲,其實因爲劉瑾有天子支持,就算是他們也會力有不逮。

    楊廷和自然點頭,“儘量保全一些忠臣,這自然是不錯。但是這第二點如何解?”

    “陛下此番下天下清田令,爲的是百姓,這一點務必要講述清楚。而且一定要講給官紳聽,朝廷之意不在於取他們的性命,若是有更多的人明白這一點,那麼也能使自己免於災禍。”

    楊廷和微微點頭。

    這是不錯。

    也難爲王鏊,在這種情況下做這些事情。

    所謂天下,其實就是民心,讓更多的士紳理解朝廷的本意,也能免於有心之人利用百姓,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張閣老,你以爲呢?”王鏊再問一邊的張璁。

    張璁其實不太在意他們這些‘無聊’的做法,“王閣老和楊閣老言之有理,但下官只提醒一句,內閣與劉瑾周旋,可不能給清田使絆子,否則叫皇上知道了,就是楊一清在朝,他也擔待不起。”

    這話有幾分威脅的味道。

    也是就着今天皇帝對楊一清的那番推崇之語來說的。

    王鏊和楊廷和明白當然是明白的,楊一清那麼受皇帝喜愛,最後還是被扔到新疆去了,更何況於他們,“沒有人要給劉瑾使絆子,只不過清田要做成,不一定要殺人。”

    張璁心中有些嗤之以鼻,這其中的邊界很難把握。

    不過內閣和內宦之爭由來已久,就算有些動作,皇上應當也不會過於追究。

    “只要不妨礙清田,下官覺得多搭救幾條人命也是可以的,劉瑾殺人如麻,確實過於囂張。王閣老和楊閣老準備如何做?”

    王鏊略作思量,“按照老夫之前所說,內閣先給應天巡撫去個急遞,要巡撫荊少奎盡力從中周旋,對於各地要殺的官員、士紳,能慢殺則慢殺,事緩則圓。再者說,總得事情查清楚了才能殺人,不能不明不白的隨意殺人,這一點老夫要向皇上據理力爭,否則江南無人了。

    第二點……皇上的旨意是討不到了,好在江南之地多名士,只能你我幾人湊湊關係,尋些熟識的,向他們講述朝廷的清田之策,要他們儘快出面,利用自己的關係與士紳說明清楚,只要配合清田,斷無送命之理。這件事抓緊做,還有機會。可惜……”

    楊廷和明白他說的可惜是什麼,可惜李東陽死得太巧,不然不至於死那麼多人。

    “閣老,謝體中、胡賓賢那些人也有幾分聲望,事急從權,這種時候也不是不可用。但我等與他不熟。”

    “爲何不找何鑑來?”張璁難得替他們出個主意。

    何鑑原是應天巡撫,應當是有用的。

    “該是找他,還有其他人也都找來。”

    大勢之下,他們也只能如此,算是能保一個是一個。

    ……

    ……

    第二天,張璁來向皇帝稟報了這些情況。

    朱厚照聽聞後說:“來不及的。劉瑾這次做事比朕預計的還要急切,江南總共也就那麼點兒地方,朕給了他調動南京十七衛兵馬的權力,除非……”

    除非再有變故,比如說士兵譁變。

    這也是有可能的。

    張永帶去的人肯定是沒問題。

    但江南的兵馬本身就在江南,要他們去捕殺不遵清田令者,實際上這裏面的將官,大部分自己就是地主。

    所以王鏊和楊廷和的第二點倒也不是沒有價值。

    大刀雖能辦事,不過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能儘量說清楚,還是儘量的說清楚,總歸是有比沒有好,任他們做去吧。

    張璁則耳朵一動,除非?

    除非什麼?

    他心中好奇,但不敢直接問皇帝。

    <div  class="contentadv">        只是想不到,在天子執意如此的情況下還會有什麼變故。

    “皇上,微臣擔心王、楊兩位閣老如此行事,可能會形成掣肘,妨礙清田的進度。”

    朱厚照自然知道這傢伙心中的打算,前面兩個不喜歡他的人一直在,任誰都會不舒服。

    可王鏊和楊廷和都是他算是東宮出身的親信,除非是重大的事,否則不會有太多變故。

    “這不是還有你麼?你也是大學士。”

    “額,微臣明白了。”

    朱厚照揹着手,嘆氣道:“這件事之後,大明朝定會獲得重新安穩,甚至一個幾十年的強盛之期也未嘗不可能。可朕就是萬古不易的暴君了。”

    “皇上的偉業功績刻於史書之上,刻於人心之中,皇上乃仁君,絕非暴君。”

    朱厚照則不說話,人家張璁是客氣話,他可不能當真。

    不過決心已下,不必過多惆悵,“你去關心一下清田的進度,查出來的隱田,能分給流民的儘快分給流民,不要耽擱太久。其他有主之田在完成清丈以後,該種什麼就種什麼,只要田主不再生事,任何人不得故意找茬。這件事你多多用心,朕會與劉瑾先打個招呼,不過萬一他還在這件事上與你周旋不清,你也不要怕了劉瑾二字。”

    “是,微臣明白!”

    現在的局勢,有些像是劉瑾唱白臉,王鏊、楊廷和、張璁這派文官唱紅臉。

    ‘昏君’在位,奸宦作亂,正直的忠臣們與其虛與委蛇,進行了一番可歌可泣的鬥爭行動。

    朱厚照連劇本都給他們想好了。

    只要清田這個大牌匾不掉,就讓他們各顯神通也無妨。

    正德十一年的重陽節,南京出事之後的第一波京城來信開始陸續到了。

    當時謝體中等人所上的奏疏紛紛有了批示。

    然而接到京中旨意之後,他們是一口老血噴了出來,“皇上,皇上竟然縱容劉瑾!皇上怎可如此?!這是昏君之舉啊!”

    他這個工部尚書這樣講,嚇得其他人臉色都一白,仔細看了一眼之後發現四下無外人,心中才鎮定下來。

    不過他們各自的心痛想來是輕不了的。

    如此爲官,實在屈辱,謝體中不再猶豫,他立馬開始上辭呈,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

    “謝兄如此,我等自當追隨,皇上一意孤行,竟能說出叫劉瑾殺人者之話,這等官,我們不做也罷!”

    “是,不做也罷!”

    另外一邊,劉瑾也拿到了宮裏的急遞。

    他找來張永商議,還帶有幾分激動,“張永你看,皇上還是十分信重於我,便是羣臣相勸,陛下仍能護我。”

    “雖如此,但陛下……”張永黯然,皇上此番可說是以一人而敵萬人。

    “你莫要吞吞吐吐,有什麼話就講。”

    “沒什麼,只是皇上如此,你我決不可辜負皇上,現如今南京周遭的士紳剩餘的都是同意的了,我們派去的人也陸續抵達常州與蘇州,咱們做好這件事,爲皇上分憂吧。”

    “這不必你說。”

    劉瑾眼中閃過一絲狠戾,還有南京的那些個官員呢,皇上不與他們計較,但他可不是那樣的人,這些人存在始終是一些頑固派的念想,若不收拾幾個,如何打擊他們,又如何報那先前之仇。

    過一日,傍晚時分,忽然有內侍稟報,說外面有一文官想見他。

    劉瑾奇怪,“是一人?”

    “稟公公,是一人。姓周,名逸。是南京太常寺少卿。”

    這個官在現行體制下算是最不起眼的一個了。

    “不見不見。”劉瑾直接擺手打發了。

    但過了兩個時辰,內侍又來了,“打攪公公,那人還未離去。而且還讓小的和公公說,他知道些公公感興趣的密聞。”

    劉瑾心思一動,這又是什麼名堂?

    他背手凝思,此人如此用心,想必是有所求,而且剛剛有些衝動,其實此刻想起來,他正苦於在文臣之中沒有抓手,若此人合用,倒也不錯。

    “好,帶他過來。”

    “是。”

    周逸這個人,三十多歲的模樣,倒是生得一張端莊正派的面容,遠瞧起來也容易讓人心生好感,不過他到劉瑾面前一笑就不是那麼回事了,總歸……是有幾分諂媚。

    “下官周逸,見過劉公公。”

    “你要見咱家,所爲何事?又有什麼所求?”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