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二年元月二十六日,臣下來報,周尚文已將寧王等一衆逆犯帶回,只待吉日獻俘於聖上。
皇帝回了一個‘可’字。
而後他着天子冕服,加金色翼善冠,立於午門之上。
獻俘儀式上,皇帝會在午門樓上設座,周圍懸掛帳幄,文武百官則按照品階排列在樓下。
等到吉時一到,正式開始。
周尚文將寧王等人押到午門前,這些人被白練捆綁,象徵着他們的屈服和被征服。
成王敗寇在這一刻體現的非常明顯。
鐺!
鐘鼓司的官員奏響鐘聲,
周尚文持寶劍上前,高聲曰:“臣靖虜侯周尚文,奉皇帝命,率軍平叛,靖安地方,上託皇上洪福,下賴將士用命,出征以來,收九江、克南昌、敗叛軍,今賊首已擒,特來複命!請皇上降旨賜其死罪,以樹朝廷之威,震懾宵小,永保大明江山永固!”
“靖虜侯不愧爲我大明驍將,此戰,你辛苦了。”這句話朱厚照也用上了幾分丹田之力。
“願爲皇上效勞!”
“俘虜何在?”
周尚文側過身子,“爲首之人,正是寧逆!”
朱厚照仔細的瞧了瞧下面被綁起來跪下的中年人,距離略微遠了些,只看到他模樣頹敗,看不清臉上細節。
“寧逆,你可認罪?”
這也是朱宸濠第一次聽到正德皇帝講話,早年間他倒是想過要去京師拜見天子,但朱厚照還能不知道他的尿性。
這傢伙來一趟京師,哪裏是爲了看他,且不知要結交什麼人,鬧出什麼亂子呢,所以一直按着他不讓他出南昌。
說起來,雖然相互恨了好些年,但的確算是兩人第一次見面。
周尚文晃了晃手中的寶劍,“大膽逆賊,皇上問話,你敢不回?!”
“哈哈哈哈。我已不久於世,又何必在意世俗規矩!朕沒錯,這是你們欠我們家的!”
衆多臣子聽後面色大變,
於是紛紛開始指摘怒罵,“狂悖!無禮!”
“死到臨頭,竟還如此跋扈!”
“大膽叛賊!”
朱厚照卻只是勾起嘴角。
他從來不討厭他的敵人在他面前說這種話,因爲那代表勝利,畢竟除了罵上兩句,對方大概是什麼也做不了了。
“宣旨。”
皇帝站了起來,先前還在下面罵罵咧咧的臣子們全都低頭面向他,包括周尚文也是如此。
朱厚照威嚴十足,像是俯視衆生,“朕,惟天命不易,紹承大統,守成繼志,務在安民靖亂。然則,逆王朱宸濠,大逆不道,數典忘祖,竟欲起兵謀反,殘害朱氏本家,其氣焰囂張,行動猖獗,且不知悔改,有如瘋魔。朕欽點六軍,奮勇征討,賴祖宗在天之靈庇佑,將士用命,終得蕩平叛亂,恢復安寧。
茲者,大軍凱旋,俘虜盈庭,皆逆賊渠魁。昭示皇威,慰藉民心,並祭告祖宗天地,朕以薄德,蒙受天眷,得率羣臣,平定叛亂,此非朕一人之力,實乃祖宗積德累仁,福澤綿延。願祖宗在天之靈,保佑我大明社稷長安,永享祭祀!
這是儀式的一部分,大義是我繼承祖宗的意志很不容易,一直在撫民安民,結果有個不知好歹的傢伙要造反,只能派兵把他滅了。
現在已經收拾了他了,不是我的功勞,是祖宗保佑,是天道如此,你們都給老子小心點,天道在我這兒呢。
之後,因爲這傢伙姓朱。
朱厚照只得又把他帶到太廟去,讓他在太廟之前磕頭認錯,同時朱厚照在神神叨叨的和自己的祖宗交流一下,然後走正兒八經的儀式,進行正兒八經的‘清理門戶’!
大概就是這樣。
最後呢,定下寧王的斬頭之期。
這個日子沒有那麼急的,要足夠的發酵,讓所有人都知曉,到時候全城的百姓圍觀,就是要告訴老百姓:好好的給我過安生日子,如果想造反,那就看看今天這些人的下場!
……
……
“哈哈哈。”
獻俘之後,皇帝的心情不錯,他領着周尚文這個最大的功臣入殿,在羣臣的面前也不掩飾對他的器重,“朕得靖虜侯,如秦皇之蒙恬,漢武之衛青,此次叛賊聲勢不小,卻不知有朕的周大將軍在,眨眼間便叫叛軍灰飛煙滅!好,好啊!靖虜侯,朕已經命禮部起擬公文了,此番,可是要重重的賞你啊!”
周尚文還是很注重君臣之禮,他跪下說:“臣本西安後衛一尋常軍戶,幸得陛下數十年如一日信重於臣,屢屢提拔及至今日,臣不甚惶恐,又豈敢再受新封。況且,此戰惟陛下運籌帷幄,妙算無遺,臣之微功,不值一提。”
“誒,話可不能這麼講。”朱厚照雙手將他扶起,“賞罰分明,是爲君之道。你立功,就要賞,難道你要人說朕糊塗,不賞凱旋之將?”
“微臣不敢。”
<div class="contentadv"> “那便是了。”
張璁也適時插話,“皇上之爲君,有堯舜之姿,從來都是不偏不倚,靖虜侯有大功,自然該賞。只需記得皇恩浩蕩,將來再爲陛下勇立新功也就是了。”
“你瞧,都這麼說。”
“是,那微臣便謝過皇上隆恩,士爲知己者死,臣一身榮華皆爲陛下所賜,今後當繼續爲陛下全心效命,萬死不辭!”
似這樣的對話,朱厚照這些年已經重複過不知道多少遍了。
他已經沒什麼感覺了,不過還是要表演出一副,啊,你說這話我很滿意的樣子出來。
當然,周尚文該賞還是賞。
上次,周尚文攻滅吐魯番國,當時朱厚照一激動,就要將他收入名將錄,不過後來被王華所勸。
實際上是稍稍壓了一點。
但這一次,就不能再‘沒有誠意’了。
“說起來,大明朝也有許多年未曾封過國公了。這並非什麼好事,本朝爵位以軍功論,沒有國公,就是隻有文治,沒有武功。反過來說,正德一朝廣闊疆域,連戰連捷,又如何能少的了一個國公呢?”
周尚文心中顫動,微微的有些不相信。
實際上,朱厚照已經想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