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而知,所謂的清流文人,實在不能相信。
至於後面的劉養正之流,皇帝已全然沒了興趣,而是來到了朱宸濠的面前。
雖說是皇族,但身陷大獄,免不了一番折辱,此時破衣爛衫的樣子哪裏還有半點皇族的氣質。
“鬆開他的嘴巴。”
“是。”
這間牢房的門也被打開了,朱宸濠就這樣被兩個人分別按着胳膊。
他的眼睛射向朱厚照有濃濃的惡毒。
“去京師之前,你不會死的。朕已稟報了太后,太后說她老人家要親自問你的話,瞧瞧你這狼心狗肺都是怎麼長出來的。當然了,也包括你寧藩的旁系大小王爺。”
前文已述,明朝的王爺支系衆多。
“是。”
荊少奎回答,“姓閔,名宜勤。”
見完了朱宸濠之後,叛亂這些事算是徹底的有了個結果。
“你安排一下,過兩日,大軍啓程,從南京出發,過鎮江、常州到蘇州。蘇州知府是叫……”
“這段時間,抓獲的逆案人員,張璁、張子麟、荊少奎,再加上成國公、威寧伯,五人共審,朕就在此,有什麼儘快回奏,料理了以後,也算了卻一樁心事。喔,大軍過境,不要侵擾地方,只是宣揚軍威就可以了。”
這其中呢,有的王爺是跟隨寧王起事的,有的又沒有。
“那若有人像你這樣起兵謀反呢?”
“皇上,外面天寒,要不要進去再說?”
這也是他要儘快回京的理由之一。
這檔子事鬧得太久,讓人腦袋都痛,而且他也不想在這裏親自觀看各種殺人的景象。
朱宸濠還是不服,“那麼你呢,你便擔得起這萬里江山?!”
“正是。”
要說這天氣真也有些戲劇性,天空之中竟然開始飄起了雪花,彷彿覆蓋了整片天地。
即便真的這樣做了,他朱厚照就成了朱元璋的角色,百年以後不還是子孫一大堆?
“是閔珪的孫子吧?”
“好,到蘇州落個腳。想來嚴嵩和伍文定也該從日本回來了。浙江朕就不去了,走一趟,總是要大擾地方的。讓平海伯和浙江巡撫到蘇州見駕,然後在蘇州乘船,沿運河北返。”
此時已經在監獄之外了。
不要說後世讀者了,就是朱厚照自己現在看名單,都根本分不清這個王那個王的,有時候要理一理和自己的親屬關係也根本沒辦法梳理。
朱厚照搖頭而笑,“不要叫李士實這等毫無底線的文人給你出謀劃策,你自己便說說,治理國家,百姓遭災,你當如何?”
“放心,你活不了的。當初安化王造反的時候,朕就覺得很荒唐,你們當真覺得自己當了皇帝,能將天下治理的好?”
“放肆!”尤址跟上教訓,“皇上文治武功,可追太祖太宗,你是視而不見,還是糊塗昏聵?!皇上當然擔得起江山社稷!”
“我必興大軍伐之!”
皇帝一連囑咐了好幾樣事,在側的大臣紛紛領命。
“不不不,朕都不急,你急什麼。”
“江南這幾府都歸你管,逆案總是要辦些日子,所涉的人一併抓捕,按律處斬,不可姑息一人。同時,江南清田之事莫要再拖了,按照三個月一階段,你儘快將量好後的魚鱗圖冊編好送往京師,朕要看。”
將來有日,這幫王爺又起來鬧事,那也是咱漢人血統,而且中央真的出了事情以後,他們仍然可以建立起各種各樣的‘小明王朝’。
現如今直接封到日本是有些不妥的,但是新疆、東北、臺灣,都可以遷過去很多王爺。
當然,最關鍵是把中原腹地的這些宗藩問題給解決掉。
“自然便是賑災。”
國家到了這個程度,主要的內憂外患基本上已經沒有了。
當然了,像清理天下田畝這些事,仍然需要幾年的繡花功夫細緻的做下去,不過那是官員們的事,他這個皇帝倒還好。
“記得,不準拖延,無論什麼原因,朕都要看到結果。朕都做到這份上了,不應該再有困難了吧?”
朱宸濠在乎的也不是自己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他心中悲痛的,依舊是自己的失敗。
“如此說來,朕派大軍伐你,也是完全正確的。”
衛所屯田、官紳優免、宗藩莊田,這三個問題已去其二。
“張永。”
倒也不是怪他。
“官員上下其手,賑災糧被像你這樣的人截留呢?”
此外,在給不給事權這一點上,則比較敏感一些。
安排完畢以後朱厚照自己回到了南京皇宮之中。
下雪了,王芷給他準備了一件毛絨大氅披在身上,雪後的宮殿有一種壯觀之美,朱厚照還是很少見到被染白的南京皇宮的。
朱厚照翻了一下眼皮,“這個你自己把握吧,在這裏與你說清楚了啊,過程中,再有人搗亂或是出什麼其他的幺蛾子,朕和張閣老都不會管的,你自己想辦法解決,你也是應天巡撫呢,不是個小官,難道沒有自己的手段?反正,朕是向你要進展,沒有的話,朕要找你的麻煩。”
<div class="contentadv"> 荊少奎立時覺得壓力山大,心都提了起來,皇帝的這句話當中,也有他出力不大的意思,於是再不敢囉嗦,直言道:“陛下放心,微臣定當全力而爲,絕不辜負陛下所託!”
其實這個大明也有,只不過不夠徹底,清王朝的鐵帽子王很珍貴的,但在大明卻不是如此。
話說到此,朱厚照便轉身出去了。
而最後一個宗藩莊田可就得徐徐圖之了,不可能把所有姓朱的抓起來然後一起砍掉。
“錢糧不夠呢?”
湖廣的王爺太多,這個問題需要解決。
“不了。”朱厚照哈氣一口,嘴邊吐出一大坨霧氣,“得抓緊一些,王守仁應當也要到京師了。而且正德十二年還有春闈大考,耽誤不得。”
但整件事情當中,確實看不到他起了多大的作用,到這個程度還做不好,那當然是要收拾他。
“成王敗寇,要殺便殺吧!”
王芷又說:“要是喜歡,多留幾日也無妨。”
“荊少奎呢?”
嗯。
對了,正德十一年年初還定下了土司之事,因爲中央王朝強大,基本上也沒有人敢於違逆天子之意,而按照新規,土司的繼任之人需要接受聖旨宣召,赴京拜會皇帝。
這些人不過如此,
寧王謀反,不過如此,
作爲大明的帝王,這點勝利大概都算不得什麼不得了功績。
“奴婢在。”
荊少奎還是說的保守了些,“江南地勢寬廣,臣需要些時間。”
“那自然是按法度辦事。”
也算是醜話說在前,給他加加壓。
此外,藩王屢屢鬧事,朱厚照覺得是該將一些王爺往別處封了,不要再待在中原給他添麻煩。
“再看一眼吧,明日就啓程了。”
朱厚照的辦法也很粗暴,參與的,一起處死,沒參與的,全部貶爲庶人。
多出來的這些時間,正好可以準備船隻。
朱厚照在漫雪之中定下了接下來幾年的目標,那就是要有計劃、有目的將這些個王爺逐步搬離中原,同時學習清王朝的降等襲爵制。
獄中其他人都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朱宸濠自知上當,漲紅着臉,“世人都說正德皇帝公道仁厚,卻不想狡詐奸滑!”
朱厚照當着衆人的面,語重心長的說:“你知道朕與你哪兒不一樣嗎?你雄心勃勃,覺得當個比朕更好的皇帝是輕而易舉。朕卻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錯,辜負了先帝所託。朕能不能擔得起萬里江山……這朕無法回答你,千秋以後,世人自有公論。”
總而言之,寧藩事以後不需要有人打理,因爲沒有寧王一脈了。
“好了,不要在嘴上逞能了。”朱厚照頗爲不屑的說,“聽你講出那句錢糧怎會不夠,便知你胸無點墨,看似說的頭頭是道,實際上於民間、於百姓,全無半分了解,你不過就是自己想坐在那龍椅上,滿足自己的私慾。國家真要那麼好治理,個個都是千古名君,更不會有改朝換代這類事了。據此而看,大明天下怎麼能交到你這樣的人手中?哪怕太祖皇帝在世,也會說你不學無術,難當大任!”
尤址氣焰頓減,“奴婢多言,皇上教訓的是。”
“是。”
“臣在。”
“你想說什麼?”朱厚照看他憋得似乎也夠厲害。
“有何不能?”
朱厚照生出寂寞之感,甚至覺得無趣,算了,該走了。
“大明富有四海,錢糧怎麼會不夠?!”
這個需再斟酌一番,正好他的兒子們都快長大了,有許多事可以從這幾個小崽子身上開始做起。
“皇上在想什麼?”
朱厚照眺望着遠方,說道:“在想十年以後的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