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多年來，完成約定，見素衣女子一面，然後把這幅畫畫完，便是於問天一直以來的執念。
如今，女子已經見到，而畫，也即將完成。
於野不知道鬼有沒有夢，或許沒有，但是如果換成是他，如果他這五百年來一直想要把這幅畫完成，那麼，他一定每天做夢都在完成這幅畫。
就算鬼不會入夢，那麼或許每天，於問天都在憑空想象這幅畫，用手虛擬執筆，凌空細描。
於野發現於問天畫得特別好，雖然手不是於問天的，而是不會畫畫的他的。
本以爲於問天的畫功可能會受到影響，可是實際上，這種影響，卻幾乎可以忽略。
甚至，於野發現自己在漸漸領悟於問天的畫道……
還有什麼，比手把手教更容易領悟？
那自然是被附身，讓人操控自己，讓自己的神識從中領悟！
一種複雜而極度舒適的感覺傳入於野的神識，那是一種領悟的快樂！
這種快樂無與倫比，讓於野感覺非常舒服。
等到這種舒服勁兒漸漸減退之時，於野這才驚覺，這幅畫已經進行快畫完了！
此時畫中的桌上出現了一個素衣女子，而這素衣女子，跟於野之前看的幾乎相同。
如果要找出一點不同的話，那便是這素衣女子，比之前更加清麗脫俗！
除了女子之外，還有一個衣着古樸的男人。
這男人於野越看越像於家祠堂裏掛的那些先祖畫像……
而那些先祖畫像之中，最讓於野注意的，便是於問天的畫像。
而眼前這幅畫中的人物，跟於問天的畫像着實有些相似！
除了他們兩個之外，還有一個人並沒有坐在桌旁，而是坐在旁邊的一棵樹下，正拿着酒葫蘆往嘴裏灌酒！
這個人難道是山神？
於野心中不禁有些狐疑，因爲，這個人看起來生性灑脫，不拘小節，像是個雲遊四海，遊戲人間的江湖人士。
不過，於問天似乎還沒有畫完。
他看着眼前的畫，手裏還拿着筆，似乎在斟酌。
終於，於問天再次落筆。
而那種玄妙無比的畫韻再次傳入於野的神識之中！
但見於問天在桌旁又畫了一個人物。
這人面貌俊秀，儼然一個年輕公子，風姿華美，俊逸非凡。
這樣一個年輕公子，可把於問天給比了下去。
然而，即使於問天把這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畫完，這個年輕公子跟那素衣女子之間，依然像是有一種無法拉進的距離！
那種距離感，在素衣女子跟於問天之間，是完全沒有的！
難道他是山神？
這時候，只見山神凝眸看着那個年輕公子，突然嗤笑一聲，道：“於問天，我當年有這麼風度翩翩嗎?”
“你當年就是這麼假。”於問天不假思索地說道。
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於野猝然驚覺自己的嘴巴不斷開合，將這句話講了出來。
這種感覺着實有些驚悚。33?0?5qxs.?0?4m
然而，在這期間，他的神識又感覺到了一種與之前畫韻融入時完全不同的感覺！
這時，只聽山神“哼”了一聲道：“風度翩翩，風流倜儻有什麼用，不還是敗給了你！”
於野算是聽明白了。
當年這風度翩翩的俊秀公子確實是山神，而且，顯然山神本體不是這樣的，這個樣子是山神的僞裝。
而山神之所以把自己變成這個樣子，目的是爲了跟於問天爭什麼。
這樣一來，他要爭奪的東西便不言自明！
明顯就是素衣女子！
看來，當年素衣女子喜歡於問天，而山神卻喜歡素衣女子！
“這幅畫傳到後世，世人只以爲這畫上是四個人。”於問天將筆放下，筆頭自然而然搭在硯臺上。
於野將目光落於畫上，只感覺這新畫上去的四個“人”，着實畫工精妙，栩栩如生。
雖然於野不懂畫，可是剛纔他從於問天靈魂之中吸收的畫韻，已然讓他成爲一個對古畫擁有極高鑑賞能力的人！
可哪怕他不懂鑑賞，這畫好不好看，他也是能分辨出來的，只是不能判斷細微的水準差距而已。
“好畫，好畫啊！”山神忍不住讚歎道：“沒想到已經五百多年沒有作畫的你，竟然能將這幅畫完美畫完，而且我感覺，你當年的水準，肯定是不如現在的……”
“沒錯，這五百多年，我一直在思索，對人生，對這個世界，都有了更多的領悟，而這些領悟，是可以通過筆力傳入畫作之中的。”於問天道。
素衣女子注視這幅畫良久，方纔深吸了一口氣，扭頭望向於問天，道：“如今，你的心願都了了……”
“是啊……都了了。”於問天不再去看畫，而是凝視素衣女子五百多年來從未變化的容顏。
說他不喜歡素衣女子的容顏，那肯定是違心的。
男人對女人向來首先是見色起意，然後纔是慢慢了解。
當他觸碰到素衣女子那純潔無垢的心靈之時，終於確定，自己這一生要長伴的人是她。
無論是她是人還是妖，他都希望能跟她一直在一起，直到死去。
可是，他沒想到自己的命那麼短。
才認識她兩年，就被砍了腦袋。
可是今天，他再次見到她，終於感覺自己的夙願已了，可以放心地離開這個塵世。
下輩子無論變成什麼，他都不會介意。
忽然之間，素衣女子跟“於問天”抱到了一起！
呼吸着素衣女子髮梢的清香之氣，於野真切感受到了懷中素衣女子心中的不捨。
然而，他對身體的感覺越來越實，他甚至發現自己已經漸漸地能夠控制自己。
控制自己的手臂，甚至手指……
他猛然驚醒，急忙鬆開素衣女子的懷抱……
他左右四下張望，可是卻看不到於問天！
他知道，於問天離開了他的身體！
“素語，我要走了，我們後會有期……”
終於，於問天的聲音傳入他耳中，他發現自己的嘴巴一直閉着，沒有隨着聲音開合！
這一刻，被於問天喚作“素語”的素衣女子再次淚溼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