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袍袖處繡着朵朵冷梅,染成幾分清冷之色,身形頎長,肩膀寬闊有力,面容清俊秀逸,卻偏生散發着不羈氣息又自成氛圍。
今晚有月,月色下清雋身影卓然而立,整個人自若的彷彿尋不到半分慌亂之色。
他站在那裏,好像冬日冷冽的陽光,慵懶而冷漠,又好像秋夜裏淡淡的星光,疏離而遙遠。
良久,直到大門外傳來熟悉的汽車制動聲,陸祈承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用力闔了闔眼,擡步往衣帽間走去。
半晌後,男人穿着一身單薄修整的休閒家居服走出,大步往樓下走去。
亞麻襯衫的領口隨意敞開了幾顆釦子,露出一截修長白皙的脖頸,身形線條流暢而筆直,眉峯如刃,挺拔的鼻樑宛如工刀刻畫,一雙黑眸冷冷清清,不帶絲毫情緒。
茶室裏,應酬歸來的陸家父母坐在茶桌前,各執一杯,嗅着醇和馥郁的茶香,正輕聲說着話。
陸母率先注意到下樓的陸祈承,脣角微揚,溫柔地笑着,衝他招了招手。
“承承,快過來媽媽這裏坐會兒,喫過晚飯了嗎?”
“媽,爸。”陸祈承走近,恭敬地在母親黎覺夏身旁坐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波瀾靜謐,嗓音溫和地回答道:“喫過了,您喫過晚飯了嗎?”
“我和你爸都喫過了,怎麼樣,今天累不累?承承啊,媽怎麼看着,感覺你最近瘦了點呢。”
“不累,沒有瘦,媽您可能看錯了。”
“你肯定瘦了,媽不可能看錯,天天這麼辛苦,不瘦才奇怪呢,明天我讓張媽給你煲點補湯喝。”
黎女士上下打量了一圈,堅定地認爲自家大兒子最近瘦了很多,眼底迅速涌起一抹心疼,溫厚的手掌輕輕在男人背上輕撫了兩下,柔聲詢問道。
“承承,要不以後媽每天中午來公司給你送飯吧,反正我閒着也是閒着,你看怎麼樣?”
還不等陸祈承回答,一道低沉渾厚的嗓音響起。
“祈承不是三歲小孩,喫飯問題他自己能解決,如果連自己的身體都管理不好,還怎麼去管理公司?你就少操點兒心吧,孩子大了,該放手就放手。”
“可是,承承他一個人要管這麼多······”
還不等她說完,陸祈承搶過話頭,笑着寬慰道。
“媽,爸說得對,真不用您這麼辛苦,放心吧,我有分寸。”
“那好吧,記住媽媽的話,千萬要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工作隨時可以放下,一定要記得按時喫飯,我會找林特助隨時抽查的。”
“嗯。”
“行,快嚐嚐你爸泡的茶,睡前喝一杯安神。”黎女士斟了杯茶,熱情地示意男人喝。
陸祈承雙手接過,聽話地淺抿了一小口,一雙狹長的鳳目微微上挑,眉梢帶了點笑意,應承道:“入口清香鮮爽,香氣飽滿,沁人心脾,很好喝。”
“雲景,兒子誇你泡的茶好喝呢,看來最近你泡茶的手藝確實有進步。”
聽見女人的誇讚,端坐在主位上的陸雲景擡眸,視線在自家大兒子身上掠過,嘴角扯出一抹溫和的笑意,渾身嚴肅與古板的氣息瞬間被沖淡了幾分,但嗓音依舊威嚴。
“祈承,最近公司怎麼樣?新能源的業務開展得還順利嗎?”
“最近公司發展穩定,新能源業務今天下午剛通過董事會表決,預計最晚下週,就能開始有序運行。”
陸雲景像是沒有聽見他的回答,拿過陸母的茶杯,全神貫注地倒着茶,將茶杯放至女人的手邊後,還溫聲提醒了句“小心燙”。
黎女士看着身側低垂着頭、一本正經彙報工作的兒子,無奈扶了扶額,立馬用手肘搗了搗主位上板着一張臉的老公,一個眼刀飛過去,示意他收斂點。
後者默默將胳膊移遠了些,遞給女人一個安撫的眼神,表情依舊嚴厲。
“今天下午的董事會,聽說你遲到了半小時,有這回事情嗎?”雖說是疑問的句式,但語氣卻是絲毫不容置喙。
陸祈承一言未發,弧線鋒銳的輪廓暈染着淡淡的疏離和冷漠,頭頂垂下的陰影將他的輪廓勾勒得愈發立體,睫毛垂下的暗影落在眼下,讓他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凌厲感越發明顯。
“怎麼,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陸雲景滿是壓迫感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指節扣了兩下桌面,沉悶的敲擊聲像是直直擊中了他的心臟。
其實他早該習慣的。
他的父親一貫如此,在黎女士面前是溫柔體貼的好丈夫,在陸祈川面前是噓寒問暖的好父親。
唯獨在他面前,陸雲景做回了自己——一個本性淡漠,威嚴冷酷的嚴父。
也許只有涉及他的妻子、小兒子,他的冷靜自持纔會被打破。
原本,陸雲景將愛意都放在妻子一個人身上,孩子對他來說不過是愛屋及烏的責任與擔當。
後來,陸祈川出事了。
也許是愧疚,也許是自責,陸雲景將僅有的耐心和溫情全部給了陸祈川。
卻時刻用陸家長子,陸氏集團繼承人的身份來要求他事事做到完美,稍有差錯,臉上便是毫不掩飾的失望與譴責。
陸祈承時常在想,也許陸家有一個兒子就夠了。
他的身份,用陸家培養的合格接班人來描述更爲恰當。
黎女士探尋的視線在兩個男人身上逡巡,隨後微微側身,轉向了兒子那邊,擋住了自家丈夫不滿的目光,溫和地詢問道。
“承承,你辦事一向謹慎,特別是對待這種重要會議,從來沒有遲到過,今天下午是出什麼事兒了嗎?”
“嗯,下午我去了一趟醫院。”男人表情淡漠,寒潭一般深沉的眸底,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微光。
“醫院?祈川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