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一個壞人，嗚嗚，我我很壞，我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你會討厭我的，我不好了……”
此時的陸祈川說話毫無邏輯，只是顛來倒去重複着這幾句話，緊閉着眼睛，嘴脣都在微微顫抖，聲線裏的哭腔越來越重。
司聽瑜以爲男人在因爲咬了自己這件事情而道歉，連忙拍了拍他的背，幫忙順着氣，試圖挽救他瀕臨崩潰的情緒，生怕他再哭出聲。
一大早上已經哭了一通，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住這麼頻繁的情緒起伏。
更何況，是陸祈川這種消瘦又病弱的身子。
“乖乖，你不壞，不用道歉，我沒有怪你，一點兒都不疼，你幫我看看好不好，皮膚有沒有變紅？”
女人舒緩平和的聲線極大程度地安撫了陸祈川的情緒，男人渾身顫抖的幅度小了幾分，稍稍直起腰，緩了緩神，臉頰慢慢撤離了她的頸窩。
“好乖乖，真聽話，幫我看看有沒有紅，要是紅了就吹一吹，吹一吹我就不疼了。”
司聽瑜感受到男人的動作，雙手順着他的脊背，放開了一些，嘴脣依舊貼着他的耳側，輕柔的聲音還在繼續。
陸祈川的動作很慢，腦袋低垂，女人配合着他的節奏，手掌在他背上一下接一下地撫摸。
“乖乖，擡頭看看我好不好，我很擔心你，讓我看看有沒有哭，掉眼淚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聽着女人誘哄般的聲音，陸祈川的心像是被人用手掐了一把，又酸又澀，喉嚨堵得生疼，眼眶通紅，眼底逐漸升騰起水霧。
爲了憋住眼淚，他重重咬住了自己的脣舌，直到口腔中血腥味開始蔓延，這才緩緩擡起了頭。
司聽瑜滿眼擔憂，靜靜等待着他的動作。
良久，兩人目光相觸，皆是一驚。
“乖乖，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司聽瑜看着他一副慘遭蹂躪的模樣，眉目緊蹙，愈發擔心，眼底的心疼毫不掩飾，充沛到險些漫出來，雙手託着男人的臉頰，仔仔細細地檢查着。
猛然被關愛，陸祈川原本強裝堅強的心房瞬間破防，女人的眼神像是化作了實物，穿過層層障礙撞在了他的心上。
一瞬間，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像潮水般向他涌來。
委屈的、難過的、無可奈何的，自怨自艾的……霎時間所有的情緒都一股腦的涌上心頭。
男人感覺自己的鼻子突然酸的發疼，用力咬了咬脣，緊緊閉下眼睛，使勁將眼底的酸意壓下去，但還是沒有用。
瀲灩的眼睛裏瞬間盛滿了痛苦的淚水，滾燙的眼淚撲簌簌從眼眶中滴落下來，他極力想控制，卻越是壓制，眼淚越是洶涌。
司聽瑜看見男人突然情緒崩潰，心臟揪揪的疼，來不及多想，習慣地擡手將他用力抱緊，而後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讓男人的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臉頰貼上了她脖頸處的皮膚。
“不，不能說，我是個壞人，我太壞了，嗚嗚嗚，不可以告訴別人，你會討厭我的，你不能不要我。”
“不會討厭你的，也不會不要你的，我活了二十五年了，好不容易纔找到一個這麼好的男朋友，怎麼捨得丟掉呀，乖乖，不要多想，我很喜歡你的。”
司聽瑜聽着男人的急促的呼吸聲，心上陣陣發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斷抱緊他，在他耳邊輕聲訴說着自己的愛意。
巨大的愧疚與自責之情讓男人喘不過氣來，像是走進了一個巨大的深淵，想要逃離，卻一次次被內心的譴責無情打落。
陸祈川渾身上下的肌肉緊繃，兩條胳膊失了力氣，任由女人抱着，眼神渙散，臉上全無血色，佈滿了斑駁的淚水。
他想要大聲嘶吼，可是怎麼也說不出話來，只能隱忍着低聲啜泣，喉嚨裏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嗚咽聲。
“乖乖，不要去想那些難過的事情，現在我一直陪着你呢，什麼都不用怕。”
“我給你帶了午飯過來，你要是肚子餓了，要記得告訴我，以後午休時間我都過來陪你喫午飯好不好？”
“我喜歡你，不會討厭你，更不會丟下你，陸祈川這麼好，我很珍惜。”
陸祈川感受到女人綿軟汩汩的說話聲傳入耳畔，內心最深處，不斷翻滾升騰的自卑情緒感染到了身體內的每一個細胞，眼淚不斷地往下流。
男人似乎沒有察覺到，任憑淚水爬滿了雙頰，眼中的憂傷怎麼也藏不住，明明什麼都沒說，可眼中透出的無助與可憐，刺得人生疼。
一開口，聲音破碎又支離。
“可是，可是我太壞了，我我知道自己很骯髒，我一直都是壞的，司聽瑜，你不可以抱我，不可以，快放手，你放開我！”
陸祈川的情緒突然開始激動，緊握的雙手爆出了青筋，掙扎着想要離開她的懷抱，灰白的嘴脣，像兩片柳葉那樣微微顫動着，好像急得有話說不出的模樣。
“你不壞的，乖乖，爲什麼不讓我抱你了，你不喜歡我了嗎？”
“我是司聽瑜，你的女朋友啊，你還認識我嗎？”
“我就想抱着你怎麼辦，你是不是討厭我了，你後悔跟我在一起了是不是？！”
司聽瑜竭力控制着男人胡亂揮舞的雙手，害怕他無意中傷害到自己，忍不住拔高了聲線，試圖喚起他腦中殘存的理智。
陸祈川的聽覺中樞敏銳地提取到了“後悔”、“討厭”、“不喜歡”這幾個字眼，手足無措地想要反駁，脣瓣也忍不住哆嗦了起來。
但他的腦仁處像是被生生敲進了一枚生鏽的釘子，急劇的痛楚讓他陷入了僵直狀態，渾身麻木，喪失了感知能力，零散又無力的詞句從他口中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