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聽瑜將耳朵貼近他的脣瓣，終於聽清楚了這句話，隨即偏了偏頭，疑惑的目光匆匆在男人身上掃視了一圈。
陸祈川除了臉上掛着淚痕，病號服有些許凌亂，身上都是乾爽潔淨的，仔細聞，還能聞到他身上清爽的薄荷味。
爲什麼要一直說自己髒？
“乖乖，你不髒，哪裏都是乾淨的，你擡頭看着我，告訴我哪裏不舒服，我去給你拿毛巾擦一擦好嘛？”
司聽瑜一邊順着男人的情緒安撫，一邊在腦子裏飛速檢索着相關知識，
她知道，躁鬱症患者體內的一些神經會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身體內的神經與大部分肌肉組織相連，所以躁鬱症發作的時候，患者的身體能直接感覺到神經痙攣引起的皮膚灼熱、瘙癢等反應。
除此之外，躁鬱症還能對身體內的器官產生間接作用，當體內的腺體受到神經的異常刺激，就會開始分泌某些物質，從而使體內的組織結構發生混亂，產生強烈的情緒變化。
陸祈川聽到女人的話，緊閉着眼睛，無可奈何般搖了搖頭，聲音低沉又沙啞。
“沒用的，擦不乾淨的，髒了就是髒了，你討厭我吧，不要抱我了，我好壞，又壞又沒用，會傷害你，你離開我吧……”
司聽瑜聽着男人自暴自棄的話，雖然知道他是無意的，但心底還是升起了一絲委屈，闔了闔眼，斂下眼底的心疼，乾脆利落地收回了胳膊，一手扶着他的腦袋，作勢要推開。
“陸祈川，哪有你這樣的人，纔在一起幾天，就說分開？在你眼裏，分手是可以隨隨便便說出口的話嗎？”
女人態度堅決，聲音冷硬，哪還有剛纔的半點兒柔情，臉上浮現出幾分毫不掩飾的受傷神色。
早在她撤回懷抱的瞬間，陸祈川就急了，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慌張，不斷攥緊的手因爲用力過度，突出了泛白的骨節。
看着司聽瑜委屈又難過的小臉，他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扼住了一樣，比剛纔更加疼痛難忍，聲線顫抖得厲害。
“不，不是，我沒有，我我不是說，嗚嗚，我不想。”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陸祈川，你已經不喜歡我了，所以就要找個理由跟我分手，你真是……太有心機了！”
故作傷心悲痛的語氣，再加上女人此刻臉上的心灰意冷，看不出一絲破綻。
陸祈川信了，信得徹底。
嘴角抽搐了幾下，纖長的睫毛在臉上刷出了淚痕，潤潤的匍在眼角，溼溼的在光照下透出閃亮，哭到微紅的臉頰和被牙齒咬住的脣着實讓人心生憐愛。
“沒有，沒有不喜歡，我，我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好沒用，怎麼辦，我說不清楚了，喜歡的，我錯了。”
司聽瑜看着男人這副心碎小狗的模樣，心底最柔軟的那塊組織應聲塌陷，但面上依舊保持着受盡委屈、但她不說的小白花形象，聲音更是悲傷到了極致。
說到這，女人一臉倔強地扭過頭，戰術性地停頓了半秒鐘，微微垂眸，擡手擦了擦莫須有的眼淚，就像是被氣哭了似的。
背地裏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陸祈川的表情，見他雙脣輕啓，立馬搶先開口道，接着戳他的心窩子。
“分手也沒關係啊，我可憐就可憐嘍，反正本來就沒有人喜歡我，分手後你繼續生活，不用管我，我請假回去哭幾次就好了，感情這種事情，本來就強求不得，強扭的瓜不甜，這幾天委屈你了。”
“之前我在天台上跟你表白，你是爲了保全我的面子，才勉強答應的吧？謝謝你啊，起碼讓我對這段感情有了片刻的憧憬。”
“感情嘛，體驗過就好了，只是我沒有想到，居然這麼不堪一擊，噢對了，我還沒恭喜你呢，祝賀你恢復單身！”
“陸祈川，看在咱們倆曾經有過一段名義上感情的份上，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情，你可不可以幫我聯繫一下你大哥呀，就是早上你母親想給我介紹的那個男人，現在聯繫他應該還來得急吧？”
“你們是親兄弟，那他這種類型的，我應該也會喜歡，感情慢慢培養就好了，既然當不成你的老婆，那當你嫂子也不錯，我會好好經營下一段感情的。”
司聽瑜一頓輸出，男人每次一張口，就被她早已準備好的說辭打斷。
陸祈川着急到脖子上的血管都在微微跳動，呼吸急促，臉色看起來有些青，汗珠密佈的額頭上，青筋暴起，全身都在瑟縮地發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刻不離。
“陸祈川，你怎麼不說話？也是，都要分手了，想必已經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了，那咱們就好聚好散吧，我真心爲你祝福，希望你以後的日子，都能幸福快樂。”
說完這句話，司聽瑜深藏功與名，掃了眼男人的神情，一手撐着牀，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作勢要離開。
只不過，她的動作都像是放了慢倍速，刻意給了男人挽留的機會。
如她所料，在起身的那一刻，陸祈川的右手大掌緊緊扣住了她的手腕，沉默着，將人往自己身側拽，力道大的驚人。
“陸祈川，你什麼意思，不是要分手嗎？那你，你還拉我幹什麼？”
“不分手。”男人彆着頭，未看她一眼，壓抑又陰沉的聲音像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
整個人冷靜的不像話。
司聽瑜敏銳地感覺到了男人身上籠罩着的陰鷙氣息，心尖顫了顫，順從得在他身邊坐下，歪了歪頭，自下而上仰視他，探究的目光從男人臉上一寸寸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