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陸祈川看着她，眼眸中的寒意與疏離盡數褪去，只剩下滿腔的熾熱與坦誠，他雙脣輕啓，一字一句莊重道。
“司聽瑜，你、我現在所站立的位置，就和我們相遇那天晚上的一樣，我在圍欄邊，你在天台中央，那天晚上，你奮不顧身地走到我身邊，今天，請讓我走向你，好嗎？”
這次，該他主動了。
司聽瑜原本以爲這只是一場普通的約會，不做他想，也沒有提前做過任何思想建設。
可注意到陸祈川的穿着打扮，以及他身後精美絕倫的背景佈置時，她的大腦突然有些宕機，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一切的理智和冷靜都被陸祈川所掌控。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男人，有些呆愣地點了點頭，聽話地站在原地沒動，只是垂落在身側的指尖顫動的有些厲害。
陸祈川捧着花、攜着風、沐着如萬丈金沙般燦爛的晚霞，款款朝着女孩走去，他的步子沉穩而舒緩，神情依舊淡然，臉上卻毫無浮躁之色，似乎周圍的一切喧囂都入不了他那清冽的眼眸。
一步，一步。
他朝着自己的生命皈依處不斷靠近。
宛若一名虔誠的信徒。
堅定地走在朝聖的大道上。
對面那人，就是他私人佔有的神明。
司聽瑜圓潤的眼睛裏亮晶晶的，專注而又認真地看着男人動作，彷彿盛滿了萬丈星河，眸底隱藏着她自己都難以覺察的情愫，透着歡喜，透着感動，還夾雜着難以言說的悸動。
她站在原地，等待着男人的到來。
樹靜風止時，陸祈川在她身前停下。
近在咫尺，呼吸可聞。
他微微傾身，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她的眼眸，那雙狹長的眼裏彷彿有着深不可測的愛意，一如兩人相遇那晚的星空，神祕而閃爍。
司聽瑜感覺自己受了妖精的蠱惑，視野中的一切都模糊了、消散了，只剩下陸祈川的身影，她不自覺地想要靠近他，最好是肌膚相觸，方能平復她心中貪婪升起的渴望。
“陸祈川……”
她剛一出聲，男人就顫着眼睫打斷了她的話。
“司聽瑜，一直以來都是你在表達，你在主動，此刻，請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勇敢一次，可以嗎？”
“好。”女孩的嗓音裏儼然染上了一絲哭腔。
她也不想這麼丟人的。
但思想牽動了她的神經，讓她的一切反應都不受控制。
她現在所給出的全部迴應，都是不經過神經中樞處理的條件反射。
是她最誠實、最深層的情感表達。
陸祈川的喉結滾動了兩下，黑眸中漣瀲流動着幽幽星光，隱藏的愛意淌淌流入心底，讓他甘願沉溺其中，停頓一瞬後，他壓着嗓音的震顫，鄭重其事地開始了告白。
“司聽瑜，我是一個碌碌無爲的人。”
“在過往的二十七年裏，我毫無建樹，甚至連好好活着都做不到，除了不斷給身邊的人造成麻煩，我一無是處。”
“所以，在一天二十四小時裏，我經常要花二十個小時的時間去思考。”
“如果死，該選擇哪種萬無一失的自殺方式？”
“死了以後，我的屍體會不會影響到別人？”
“我的前半生誰也沒有愛過，連對自己都沒有珍重幾分，活着，對我來說就是可有可無的事情。”
“遇見你的那晚，是我計劃的最後一次自殺。”
“爲此，我準備了很久，包括故意在家裏鬧，讓我家人不得已送我來醫院，因爲我怕自己死在家裏，我的父母、我的哥哥以後住着會有陰影。”
“所以，我將地點選在了醫院。”
“在醫院裏，生死太過尋常了。”
“我可以把自己當成一個不堪忍受病痛折磨的普通患者，不用感到愧疚，更不用覺得自責。”
“聽起來很奇怪吧，在醫院裏放棄生命，對我來說理所當然多了。”
聽到這裏，司聽瑜的眼眶裏已經溢滿了淚水，她很想大聲糾正男人這些亂七八糟的錯誤想法，但磅礴又複雜的情緒讓她喉頭哽咽，渾身緊繃，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斷地搖着頭。
陸祈川看着她臉頰上滾落的眼淚，心頭一緊，但還是剋制住了自己顫抖的大掌，強忍着心疼，接着說道。
“那天晚上，我在保鏢的餐食裏下了足量的地西泮，是我自己快半個月沒睡覺攢下的。”
“保鏢昏睡後，我按照自己早已規劃好的行動軌跡，走到了安全通道，從那裏上去，正對的天台下是一片灌木叢，不會有行人經過，也就……不會傷到其他人。”
“但我沒想到，會被你發現。”
“以前值班醫生不會多管閒事，尤其是像我這麼特殊的病人，他們會選擇明哲保身。”
“但你好像不怕因爲我而惹上麻煩，當初在天台上，我看清楚你的第一眼，我只有一個想法。”
司聽瑜強迫自己調整了呼吸，總算冷靜了些許，聽到這句話，臉上還掛着眼淚，嬌憨地問了一句：“什麼想法？你是不是對我一見鍾情了？”
陸祈川聞言微笑，一顆眼淚迅速從他眼眶中掉落。
他像是沒有察覺般緩緩搖了搖頭，聲音又沉又啞道：“我當時忙着自殺，沒有心思去看這位醫生漂不漂亮，我當時只覺得很抱歉。”
“我擔心自己的自殺行徑，會給你這個年輕醫生留下心理陰影，我怕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刻，都在給別人製造麻煩。”
“我沒有想到，你會直接衝上來抱住我，這裏的圍欄很矮，你不顧一切地衝過來拉我，很有可能會和我一起掉下去，但在你的眼睛裏，我沒有看見恐懼。”
“當時你的眼神，好像單純只是想……罵死我。”
司聽瑜被男人這冷不丁的一句話逗笑了，擠了擠眼睛，皺着小臉嗔怪道。
“沒錯！我當時真的恨死你了！好好的一個帥哥，爲什麼要想不開，爲什麼偏偏要在我值班的時候去跳樓，我纔剛上臨牀幾天呀！陸祈川，你要是真跳了，我估計現在就再也沒有勇氣站上手術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