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默回到監舍後,牀板還沒焐熱,便發現同舍的人都在看着她,有懷疑的,有惱怒的,有凝重的,有冷漠的……各種各樣的眼神全部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在這裏,她除了接觸過季姐,誰都不認識。

    而此時,她環視了一遍,也不見人羣中有季姐的身影,這些不懷好意的眼神讓她忍不住縮起了脖子,單薄的身子往裏面縮了縮,不明所以地小聲道:“你們……爲什麼都這樣看着我?”

    蘇默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所有隱藏在暗地裏的波濤瞬間在明面上翻涌,方纔還千奇百怪的眼神瞬間變換成一致的兇狠,那神情就像是在看一個十惡不赦的犯人。

    蘇默一時被這來勢洶洶的怒氣嚇住,抿了抿嘴,雙手更加用力地抱緊了自己的膝蓋,開始保持沉默。

    時間在你瞪着我,我漠視你中流逝,整整十分鐘,沒有人開口說一句話,那瞪大的眼睛也不曾眨過一下。

    短短十分鐘,蘇默卻覺得這十分鐘格外得漫長,全身僵硬地保持着警惕,不敢輕舉妄動,她不知道她離開的那幾分鐘裏發生了什麼,以至於她犯了“衆怒”。

    “是不是你告的密?”有人開口說話了,語氣中帶着濃烈的敵視感情。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蘇默話語中的否定就像是一塊石頭擊中了平靜的湖面,一下子令所有人怒氣四起,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她就像一個無法自證清白的囚徒,被迫接受這刺耳的污衊與警告聲。

    “你裝,你還裝?你前腳剛被叫走,季姐後腳就被人帶走。除了你還有誰?”

    “特麼的,裝什麼無辜,敢做不敢當是嗎?”

    “季姐要是出了事,我他媽弄死你。”

    “你要弄死誰?”隱忍着怒火的聲音從門口涼颼颼地傳來。

    正對着蘇默放狠話的人臉色一變,腿不由自主地抖起來,心臟砰砰亂跳着,戰戰兢兢地一齊轉頭看向門口說話的那人,磕磕絆絆地道:“季……季姐。”說完,便低下了頭,再也沒有方纔對蘇默說話時的盛氣凌人。

    “回答我,你們要弄死誰?”季露一邊一字一句地繼續問着,一邊目標明確地走到蘇默的身旁坐下。

    圍觀之人見季露是真的生氣了,不由得出來打着哈哈替一衆姐妹解圍,企圖將這一場鬧劇終止,“季姐,姐妹們也是擔心你,別往心裏去。”

    “沒事吧?”季露揉了揉蘇默的頭,關心地問道。

    不知爲何,蘇默覺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原本緊張的心情也因這一句暖心的關心而開始慢慢鬆弛下來,搖了搖道:“沒事,管教讓我寫一張入監通知書。不過,我沒寫。”

    莫名的,她就是知道季姐問的不是這些姐妹們對她的懷疑與控訴,而是關心她剛纔被叫走的事。

    “爲什麼不寫?”季露將她的袖子撩起,像是變魔術般從口袋裏掏出一小瓶藥,一如既往,沒有標籤的透明玻璃瓶,溫柔地幫她擦着。

    蘇默詫異地看着季露手中的藥,死沉的眼眸漸漸蒙上了一層無法言說的光亮。

    她一直穿着長袖,手臂上的傷口從未露出過,此刻,若不是手臂上傳來冰冰涼涼的觸感,她都差點忘記了自己手臂上的傷。

    季露久久得不到迴應,擡了擡頭,見蘇默盯着自己的手在神遊,擦藥的力度加大了些,引得蘇默疼得條件反射地往回縮了縮手,“嗯?怎麼不寫?”

    “無牽無掛,孑然一身,寫了也寄不出去。”蘇默淡淡地說着,嘴角微微扯一下,似是嘲笑,又似是自我調侃,續道,“還不如給獄所省點紙墨錢。”

    “你可真會替國家財政省錢。”季露笑着調侃了下。

    蘇默不語,安安靜靜地看着季露手中的藥。她不知道季露到底是通過什麼手段得到這麼多稀奇古怪的藥品,但,季露這個恩情,她記住了,記一輩子。

    沒想到,這些時日,過得最安生最平靜的日子居然是在監獄裏。

    想到此,蘇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居然在這困獸般的監獄得到了撫慰心靈的關心。

    季露慢條斯理地給蘇默上着藥,完事後再小心翼翼地將袖子給拉下。

    擡頭一看,見圍觀之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眸色深了深,臉色沉了沉,翹着二郎腿,冷着臉繼續方纔的問題:“說說,打算弄死誰?”

    被季露掃視過的幾人,腿差點軟下來,精神恍恍惚惚的。

    特麼的,她們是見鬼了還是季姐有精神分裂啊?

    方纔還溫溫柔柔的,怎麼這會看着她們卻像是要喫人一樣,這臉變得比變臉術還快。

    “說話,啞巴了?”

    “季……季姐,我們就是關心你。”

    “你們的意思……”季露指着自己,冷嗤嗤地笑了一聲,“要弄死我?”

    離季露最近的蘇默,本來還覺得有些燥熱,霎時感覺全身被塵封地下上千年的寒氣侵襲着,攝人的寒氣直逼幼小的細胞,冷得恨不得當場將天靈蓋給掀開吸吸陽氣。

    心裏默默地爲對面幾人點了根蠟,只希望城門失火,不要殃及池魚。

    就季姐這氣勢,真發起火來,她估計自己不用半分鐘就頂不住下跪求饒,特麼的,太滲人了!

    “撲通”一聲,幾人齊刷刷地一同跪下,一副負荊請罪的模樣。

    蘇默:“……”這些人難道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嗎?怎麼這麼快就把她內心的想法給實現了。

    “說話。”面對幾人的下跪,季露不爲所動,瞳孔縮了縮,語氣相較之前更加森寒。

    “季姐,我們以爲你突然被叫走,是因爲她去告狀了。”一人解釋着,並用手指指着藏在季露身後的蘇默,凌厲的眼神中是藏不住的憤恨,似是在控訴季露對蘇默的特殊,又似是在狀告蘇默的叛變。

    莫名其妙被敵對的蘇默,晃神間看到了懵逼樹上的懵逼果,一臉的懵逼。

    她沒得罪過她們吧?爲什麼她覺得她們對她的敵意這麼大呢?那憤恨的模樣像極了要當場將她生吞活剝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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