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默扭頭看了她一眼，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伸手握住她的手掌，趁機將銀行卡放到她的手心裏，擡頭向程野望去，再次出口道：“程少，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避開那些人的視線，能否幫下忙？”
“那些人”是誰，大家都是聰明人，不用明說也知道。
“我確實是有方法，不過，我憑什麼幫你，皇甫爵若是知道了，可不會輕饒我。”程野摸了摸頭頂上的野草，順手扯下來。
蘇默皺眉，兩人非親非故的，確實沒有讓人白白幫忙的道理，更何況這事還有可能得罪皇甫爵。
但這人的話裏又沒有明確說不幫，沒有明確拒絕，那就還有商量的餘地，想通了這點，蘇默將自己求人的態度放柔和，“程少，有什麼條件儘管說，只要我能辦到，我定當竭盡全力。”
顧麗面色暗黑，她算是聽明白了，默默這是想要讓她臨陣脫逃，當她最看不起的逃兵，頓時滿頭黑線，她還真是會爲人着想。
猛地扯住蘇默肩膀，眸中的怒火熊熊燃燒，怒不可遏地連連質問，“默默，你要趕我走？你要我眼睜睜地看着你陷入險境？你要讓我做一個狼心狗肺、有難不能同當的叛徒？”
蘇默一怔，聽了顧麗的話，眉頭都擰到了一起，一把將人抱住，在她耳邊低語，“胡思亂想些什麼呢，我有其他的事情要你去幫我辦，別人，我信不過，這事，只有你能幫我。”
顧麗卻根本不相信她，當下就將她扯開，紅着眼眶低吼，“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又想騙她。
四年前，她聽了她的話，將她的一切置身度外，時隔四年，再一見面，就是她這副鬼樣子；她現在若是再聽她的話，袖手旁觀什麼都不管，下一次見面時，見到的會不會是一具屍體。
她怕，真的怕了，四年的擔驚受怕讓她再也無法像以前那般鎮定地面對一切艱難困苦。
若她要做的事必定以死亡收尾，大不了她們一起共赴黃泉，她的這一條命，本就是她在那個晨光灑落的清晨救回來的。
蘇默苦惱地看着明顯不相信自己的人，心塞地想撞牆，說好的互相信任呢？但同時又有一抹暖意在心間慢慢聚集。
“你手機有沒有帶出來？”
顧麗見狀，防備地往後退了一步，狐疑的眸子瞬間瞪得大大的，雙手呈戒備狀，“你要幹什麼？”
蘇默往前一步，目光柔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她又不是洪水猛獸，拿個手機而已，這麼看着她幹什麼，低聲道：“給我。”
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那些人很快就會出現，沒時間耽擱了，麗麗，只有你能幫我。”
顧麗默默地看了她兩秒，像是相信了她的話，動作利落地將手機從口袋裏拿出，並開了鎖。
蘇默將手機從她的手裏拿過，快速打開備忘錄，在裏面輸了一串數字和三個漢字。
話畢，蘇默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不斷地深呼吸着，那一瞬間，有無數道凜冽的暗芒從她眼中掠過。
她倒要看看，當她把真相的證據砸在皇甫爵的臉上時，他還能言之鑿鑿、面色不改地說她罪有應得到何時！
“聖……”
顧麗心驚，饒是她想破腦袋也沒有想過蘇默會想要重新調查這件事。
一時口快地想要問個明白，卻見蘇默對她搖了搖頭，突然反應過來旁邊還站着一人，只能將滿心的疑問憋回去。
“就算是這樣，我們也可以一起逃走。”顧麗拽緊了蘇默的手，不肯鬆開。
程野往後退了幾步，不嫌髒地靠在牆皮掉落了一地的牆面上，饒有興趣地看着兩人的姐妹情深。
他有多久沒見過這樣情深義重、無私地想要爲對方付出的場面了？
豪門生活，外人看來光鮮亮麗，可只有生活在裏面的人才知道，兄友弟恭、家庭和睦只不過是表象，血肉親情在利益誘惑下不堪一擊，自相殘殺的戲碼總會在夜深人靜時將人嚇得魂飛魄散……
對上顧麗倔強得不肯聽她話的眼睛，蘇默沒有說話，臉色倏地冷了下來，叫了一聲站在一旁看戲的人，“程少，幫我帶她走。”
程野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他什麼時候答應帶這女人走了，他就算要帶，也是來帶她的好嗎？
“程野。”見程野沒有半點動靜，蘇默直接連名帶姓地喊人，哪還有半點方纔求人辦事的謙卑樣。
“在。”乍一見有人如此叫自己，程野的眼皮瞬間一跳，想都沒想地就開口應答。
但下一刻，他便如見了鬼般看着蘇默，他爲什麼會有這個反應？心裏暗暗不爽。
但蘇默對他的這個反應卻是十分滿意，趁顧麗不注意，直接將人推向程野，“幫我帶她走，這次算我欠你的，以後還你。”
“怎麼還，用什麼方式還，我說了算。”程野狡黠的眸子裏劃過一抹亮光。
“默默，不可以。”顧麗用狠力踩了一腳像拎小雞一樣拽住她脖領的人，奈何程野反應太快，不僅沒踩到還差點把自己的腳給崴了。
蘇默默不作聲，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再看看被他拎住無法動彈的顧麗，沉聲道：“行。”
目送着他們離開後，蘇默深深地喘了一口氣，隨後轉身坐回青石臺階上，扯過頑強地從階梯縫中長出來的雜草，叼在嘴裏，靜靜地等待着前方即將出現的人影。
原本只是懷疑藏在那裏的是他的人，有了程野的說辭，她現在可以肯定草叢裏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人，果然是陰魂不散。
荒涼的暗夜，倘若有一絲光亮能夠照進她暗不透風的心，她必然緊緊抓住，因爲她始終相信不啻微茫，必能造炬成陽，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