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草叢中的異動越來越大,跟隨微風的方向慢慢律動的草叢裏漸漸染上了些許黑色。

    黑夜向來是黑色最好的護身符,若有心隱瞞自己的動靜,不讓人察覺到,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或是來人本就無所忌憚,所以腳下的步伐不僅沒有放輕,反而還刻意踩得很重,給寂靜偏僻無人的荒野帶來了一絲惱人的沉重。

    蘇默依舊坐在那裏望着天空,彷彿渾然不覺,嘴裏的草梗被她咬成了好幾段,繼而被輕飄飄地吐在腳邊的臺階上,如此循環反覆好幾次,看着就像是在練習自己牙齒的咬合力。

    “蘇小姐,我們又見面了。”爵壹緊緊地看着悠閒地坐在階梯上,聽到他說話纔將視線放在他身上的蘇默,竟見她臉上無半點意外之色,心裏暗驚。

    蘇默不顧形象地將嘴巴里的最後一截鮮草段吐出,晃了一眼爵壹有點瘸的腿,帶笑的美眸彎了彎,卻也僅僅只是一個笑弧,聲音裏帶着無限的厭惡,“你們可真是……陰魂不散,怎麼甩都甩不掉。”

    “多謝蘇小姐的誇獎,蘇小姐這一次是自己跟我們走,還是需要我們用請的?”爵壹冷着臉道。

    回想起在蘇默手裏喫過的虧,他就神經緊繃,高度集中精神,謹防蘇默趁他不備,再次出手傷人。

    他始終不明白眼前這人明明就是嬌滴滴的小姐,怎麼會有那樣大的爆發力與攻擊力,那狠絕的模樣,他沒在哪個女人身上見過。

    也是他粗心大意了,纔會被她傷到,想到此,被刀扎過的腳背開始隱隱作痛。

    若不是主子有交代不得出手傷了她,他必定假公濟私,狠狠地報復回來,人生第一次栽在一個女人身上,太特麼丟臉了。

    “請?”蘇默再度笑了笑,攏了攏身上帶着血跡的衣服,拍了拍粘黏在身上的塵土,面色無異地站起身,“走吧。”

    既然是逃不過的宿命,她又何必白費力氣。

    若不是昨晚受了重傷,體力尚且有點不支,她不介意在這裏跟這些人拼個你死我活。

    可是,總歸要見那人,若是沒了力氣,變得奄奄一息,倘若機會來了,她如何有機會去傷那人,倒不如現在就保存住僅剩的一點力量。

    見一次,傷他一次或是他的人一次,是她見他的唯一目的,昨晚已傷了他的人,那這一次,自然也該輪到他身上了。

    風水輪流轉,總不能永遠逮着他的屬下傷,總得也讓他感受一下受傷的痛苦。

    蘇默如此配合,爵壹卻是更加不放心,這女人昨晚也是這般束手就擒的樣子,所以他纔會降低了防備心着了她的道。

    故技重施,他可不會再次上當。

    所以,當蘇默站在他面前時,他探究的神色從蘇默的臉上劃過,然後故作深沉地慢慢踱步到她的身後,手起掌落,趁人不備直接將蘇默劈暈。

    接住無力倒地的蘇默,擡頭看了一眼一直停在不遠處的無牌照舊車,轉頭對站在近旁的兩人道:“去,看看那輛車裏有沒有人。”

    他可沒忘記,昨晚蘇默能逃走,就是被駕駛着這輛車的人帶走的,對於蘇默的一切,他們瞭如指掌,竟不知她身邊還有幫手。

    “是。”兩人恭敬地應着。

    快速奔至車前,別說是人,就是個蒼蠅都沒有見到,上下其手將車的每個角落都搜查了個遍,也沒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

    面色冷凝地對着爵壹搖了搖頭,快速退了回來,闆闆正正地站在一旁。

    “去廢房裏面搜一搜,蘇默還在這,我們的人一直看着,那人不可能會憑空消失,是人是鬼,都要把她找出來。”爵壹冷聲吩咐着,執行任務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一次感到這麼挫敗。

    幫助蘇默的人就像是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無論他們怎麼查,愣是查不到那人一丁半點的消息。

    若不是昨晚明顯聽到了一句女人說話的聲音,他們甚至都要懷疑那輛車裏根本就沒有人,畢竟迄今爲止,除了昨晚那出意外,他們也沒見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開車撞聖園的門。

    兩人留在外邊看着昏迷的蘇默,剩下的人都進去了搜索。

    一個廢墟的空房,除了門板沒有多少損壞,裏面矮小、東倒西歪的牆面根本沒有多少藏人的空間,故而,幾人進去了沒幾分鐘,便一臉無所獲地出來。

    “裏面沒人。”

    “沒找到人。”

    爵壹本想問蘇默將那人藏到了哪裏,但低頭才憶起自己早已將人給劈暈,主子給他的期限是一天,現在距離24小時結束還有不到兩個小時,稍作思索,便帶着蘇默返回聖園。

    只是在進入聖園前,又對旁邊的人道:“再查一遍沿途的監控,我就不信找不到人,我就不信她能夠憑空消失了。”

    被吩咐做事的人犯了難,“可是我們沒有這個權限。”

    爵壹眯了眯眼,要下車的動作一頓,眼神有點惱怒,“不要這麼循規蹈矩,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沒有權限就用技術,這點事不需要驚動那麼多人,這還用我教你?”

    見爵壹突然黑了臉,年輕男人忍着驚駭,輕輕抖着腿,如被嚇到:“不、不用。”

    “那還不快去!”

    “是是……是。”連滾帶爬地快速從車上下去,向着門外走去。

    等到了門口,恰見身着同一衣服的人從對面過來,趕緊捂住肚子,連連哀嚎,引得那人馬上前來關心。

    “你沒事吧?我送你去醫院。”

    “我沒事,主子剛纔吩咐我們要再去查一遍監控。”

    “你這樣,能行嗎?”

    “主子的命令不敢違抗,忍忍也就好了。”年輕男人說着就要站直身體,卻在下一秒,“疼”得忍不住狠掐兩邊的肋骨。

    “你怎麼樣?”

    “老毛病了,沒事。”

    “你先歇着吧,我去替你看監控。”

    “謝謝你的好意,我忍忍就撐過去了。”年輕男人努力地站直身體,但雙手忍不住顫抖着,額頭已有了一層細細的密汗。

    “都是爲大少辦事,身體不舒服就歇着,這種看監控的小事,只不過是換個人去看,大少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怪罪。”

    年輕男人做深思狀,片刻後,感激地道:“那就麻煩你了,謝謝。”

    “小事一樁,快去醫院看看吧。我先去了。”

    “好,謝謝。”

    待男子徹底離開,年輕男人毫無異樣地站直了身體,臉上哪還有半點痛苦的神色,頭顱高高地昂起,與在爵壹面前低眉順眼的樣子判若兩人。

    脣角輕輕勾起,冷冷地吐槽了一句:“真是沒趣,還以爲是用了多高明的手段找到的人,原來是黑了道路監控系統,不愧是皇甫爵手底下辦事的人,辦事方式就是簡單粗暴。”

    擡腳便將自己融入黑暗中,一人一影,竟毫無違和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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