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咬着嘴脣，讓痛感保持鎮定，機械般地慢慢回頭，待到身後之人的容顏徹底映入眼簾時，眼裏的絕望神情迅速被驚訝替代掉。
“程野？”蘇默往他的身後望了望，看着他滿頭大汗的樣子，一看就是跑過來的，不解地低頭問道：“你不是離開了嗎？不是，你怎麼會在這裏？”
她明明就是看着他從墓地離開的，爲什麼會在這裏出現？
“你就打算這樣離開？”程野有點氣喘，不答反問，若有所思地從頭到腳把她打量了一遍，孑然一身，兩手空空，確實是輕裝上陣，只是看起來有點寒磣，還好他準備了一點。
“不然呢？”蘇默將自己散發着涼意的胳膊從他的寬厚的手掌扯出，眉頭在剎那間不受控制地擰了一下，她還是不習慣別人對她的觸碰。
程野搖了搖頭，將手中沉甸甸的雙肩包塞到她的手裏，神色有些尷尬，輕聲地說着：“裏面是一些喫的零食和現金，你昨晚就沒喫東西，車上喫點墊墊肚子，別到時候人還沒到站，就先餓暈在車廂裏。”人生二十幾年，第一次做這種事，總感覺無所適從，有點怪怪的。
“爲什麼？”蘇默緊緊地抱着被程野塞到胸前的揹包，以防它掉下去，鼓鼓的，看起來塞了不少東西在裏面。
素未相識，可以說是萍水相逢，不算上昨晚的那一面，他們也僅僅是見過兩面而已。
說她戒備心強愛疑神疑鬼也好，說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罷，他對她有點好過頭了，讓她不得不心下生疑。
程野神色不自然地撓了撓頭，他哪裏知道爲什麼。
就是在門外看着她孤零零地低頭坐在那裏，心裏有些悵然，總感覺是被人遺棄的可憐蟲，擡頭見到旁邊有賣喫的零食店和ATM取款機，就頭腦發熱地跑去買了這些和取了些現金塞到包裏。
“你就當我是對朋友的關心。”他的聲音有點輕，輕得彆扭。
人頭攢動的人羣開始有序地往前移，蘇默一臉迷茫，仍沉浸在驚訝之中，地面上的雙腿如同定住了一樣，忘記了往前挪動，引得後面的人開始催促。
注意到了她呆滯驚疑的目光，程野下意識地推着她往前走，蘇默如夢驚醒，觸電般擡腿邁開步子。
蘇默一邊挪動着腳步，一邊不解地盯着他看了許久，把一個罪犯當朋友？這人是在跟她開玩笑嗎？
他若不是在跟她開玩笑，就是覺得她智商有問題，比較好騙？
“程少，你應當知道我是從哪裏出來的。”蘇默說得隱晦，但她知道程野能聽懂。
“那又如何，我喜歡。”程野理所應當地說着，說完察覺到自己的後半句有點歧義，容易讓人誤解，本是想着誤解就誤解吧，但一想，若他真敢這麼認爲，就蘇默這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性子，從此以後非得躲他遠遠的不可，緊接着便解釋了一句：“你對朋友重情義，我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麼朋友，我也想擁有一個這樣的朋友。”
“你交朋友之前是先打探了別人的身世再決定是否深交嗎？”程野不顧機場衆人的目光，將她往前走的身軀掰過來面對自己，俊美的臉龐恨不得直接懟到她的臉上。
蘇默微微往後仰了仰身體，但突然意識到後面也是人，又不由地往側邊扭了下頭，躲避開程野的威逼視線。
但程野並不給她逃避的機會，直接伸手用力地掰正了她的頭，直視她的眼睛，“回答我。”
兩人的姿勢太過於靠近，以至於從遠處看就像是在深情對視，躁動的人羣中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開始吹了聲口哨，笑聲朗朗地道：“姑娘，答應他。”
人羣一轟而響，儘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聽聲音應該是令人開心的事，故而附和聲越來越多，“答應他！答應他！！”
無數道視線赤裸裸地投在蘇默的身上，蘇默那根緊繃的神經，瞬間被拉得更緊，她不明白事情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答應他？答應他什麼？
蘇默心中一片翻江倒海，她實在是想不通這些有自主思考能力，能夠辨明是非的成年人，怎麼這麼喜歡跟着瞎起鬨。
當不明事實真相的時候，爲何不能保持沉默？
蘇默昂着頭，奮力地昂着頭望了望人羣，想說些什麼，卻又止言不語，微嘆一口氣，靜靜地看着聽着。
“要不，你就當這些是我借你的，等你有錢的時候再還我。”程野淡淡地開口，鬆開了抓着蘇默的手，眼裏有一抹受傷之色閃過。
蘇默將懷中的揹包甩到肩膀上，將外界的一切嘈雜起鬨聲屏蔽掉，正色道：“程野，謝謝你。”無論如何，這份情，她承了。
程野覺得有點得意，莫名地開心，儘管不知道爲何，但一想到蘇默不再疏離地叫他程少，他就覺得開心。
此時鳴笛聲響起，火車即將進站，人流跑動的速度越來越快。
程野二話不說，掏出自己的限量版手機塞到蘇默的手裏，快速地說道：“拿着，方便聯繫你的朋友，密碼是六個\u00278\u0027”說完，不待蘇默拒絕，見縫插針，一溜煙地從人羣中閃身出去。
蘇默怔怔地感受着手心裏尚且有些溫度的手機，心跳莫名地急促了些，她知道那不是心動，而是感動。
火車停穩，列車員下車，人羣涌動的速度不斷加快，亂糟糟的人羣開始按照車廂號朝着不同的方向跑去。
誰說世態炎涼，不可否認，程野的突然出現，就像一股暖流，溫暖了她有些冰冷的心。
哨聲響起，蘇默的手拽起了揹帶，最後深深地朝着大門口處看了一眼，揹着揹包跨上了屬於她的那節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