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ATM取款機時，蘇默倏忽出聲：“旁邊停一下，我有事情需要下去一趟。”
程野沒有注意到這裏是取款的地方，只是聽見蘇默說要停下，便將車穩穩當當地停在路邊，視線跟隨着她的身影移動，見她進了銀行，心涼了大半截。
蘇默很快去而復返，將手中一大沓的鈔票遞給他，“還你。”
程野以一種異常冷沉的目光盯着她好一會兒，手緊緊地摳在方向盤上，才道：“我像是缺這三瓜兩棗的人？蘇默，你把我程野當成什麼人了？”
蘇默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卻並不想越欠越多，其他東西可能沒辦法還，但目前而言，錢債是最容易還的，所以她並不想要欠他過多，“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現在有能力償還這筆債務，我並不想欠你的。”
“你並不想欠我的？”程野的臉色非常嚴肅，“蘇默，我把你當朋友纔會多次幫你，在你心裏，我是不是隻是一個浪蕩的公子哥，根本不配當你蘇默的好友？”
這些人怎麼總是喜歡給她扣帽子，一個個的都這麼喜歡歪解她的本意。
“一碼歸一碼，親兄弟明算賬，更何況我們認識的時間並不是很長，縱使我把你當成朋友，那也不能白白佔你的便宜。”
“親兄弟明算賬？”程野冷笑：“我沒有兄弟，你說的這個在我這裏不成立，再者，灑出去的錢潑出去的水，給你了就是你的，我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你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這樣不合適……”
“我不管。”程野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的長篇大論，“我說合適就是合適，幾萬塊在別人看來是一筆天文數目，可在我這裏，就是一頓飯錢而已，更何況，爲你花錢，我心甘情願，千金難買我樂意。”
蘇默赧然良久，目光緊緊地盯着他，許久才道：“程野，你是不是喜歡我？”
“我我我……”程野如被人踩到尾巴的貓般，結結巴巴的，一時說不出一句完整反駁的話，眼神躲閃，不敢直視蘇默像是看透一切的歷眸。
“程野。”蘇默以從未有過的嚴肅，低首沉喚他的名字，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般，欲言又止。
程野察覺，按捺住心裏不自然的波動，“你你……你想說什麼？”
蘇默嘆了口氣，眺望着車窗外暗沉的夜色，看着地上的泥濘，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勸諫迷路不知歸途的少年：“曾經我聽到\u0027喜歡\u0027這類的字眼，會心跳加速，因爲興奮，可現在，我若再次聽到，只會心率失常，因爲恐懼。第一個愛過的人，將我送入監獄，我不希望出現第二個。”所以，現在的她，早已沒了心，又何談愛與喜歡，不去觸碰這些，早已成了她刻進骨子裏的警鐘。
懵懵懂懂的年紀，她其實不明白什麼是喜歡什麼愛。
所以，跟皇甫爵戀愛時，她想她是喜歡的，因爲內心裏有一種強烈地想將這人據爲己有的感覺，後來，隨着時間的推移，她想跟皇甫爵一輩子都待在一起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她想這就是愛了。
程野苦笑了一下，若非蘇默今晚提起，他以爲他對她只是感興趣而已，明明沒有見過幾面，爲何她竟能夠輕而易舉地跑進他的心，看她的意思，他若敢說他喜歡她，只怕今後再無見面的機會。
這女人，有時候倔強神祕地令人看不懂她到底在想着什麼。
“那你愛皇甫爵嗎？”
蘇默笑了笑，那笑有點悲慼，又搖了搖頭，“以前愛過，現在不再。”
得不到就放手，愛不了就遺棄，她並不想自己再犯賤一次，明明知道不該，卻還是義無反顧，她想，三年半的牢獄之災，已足夠讓她明白：她最先應該愛的是她自己纔對。
女生，只有愛自己，一切纔會朝着美好的方向發展，本末倒置，最終受苦受累的只有自己。
這麼說了兩句，兩人的話題早已跑偏，原本沉重壓抑的氣氛，在程野看來，輕鬆了不少，特別是聽到蘇默說不再愛皇甫爵，他的心就非常雀躍。
“你放心，我不喜歡你，只是看皇甫爵不順眼，所以纔會想出手幫你，既然我們都有共同的敵人，統一戰線方爲上策，多個幫手多個助力，人多力量大，總比你當打獨斗的好，你說對不對？”程野道。
“程野，你只是看他不爽，而我卻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又何必踏入這泥沼，淌這趟渾水，你這樣做得不償失。”
程野看似被蘇默說動，低頭想了片刻，在蘇默再次開口對他進行教育前，搖了搖頭，“撿現成的便宜，不是我的風格，看着你一個女人在前頭衝鋒陷陣，而我卻什麼都不做，連我自己都會進行自我鄙視嘲諷。”
蘇默不語，仍有些不贊同。
“蘇默。”程野側身面對着她，“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些什麼，按道理來說，你並沒有權力阻止我，我想要做些什麼，根本無人干涉得了，而我之所以想幫你，無疑是因爲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有了我這個助力，很多事情你都能事半功倍，你也不必擔憂我會喜歡你，因爲你並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蘇默知道程野說的在理，有了他這個助力，她辦起事情來確實方便許多，但她仍有遲疑，“你真不擔心皇甫爵對程氏企業進行打擊報復？”
程野笑了笑，認真地看着她，語氣中帶着淡淡的自豪，“放心吧，我家老頭子也不是喫素的，他縱橫商場這麼多年，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程氏企業倒下。”
蘇默望着空蕩蕩中帶着無比蕭瑟的道路，不知爲何，心裏有一股奇異的怪誕之感從心中留過，淡淡道：“送我到七銘酒店，謝謝。”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可以在那裏找到顧麗，趁着程野不注意，將鈔票悉數放入車頭不顯眼的位置。
一輛車，兩個人，心思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