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此刻喫飯最大，一頓飯，看似平波無瀾地喫完。
蘇默收拾了一番便開始趕人：“你可以走了。”
“那個誰，給我遞瓶水過來，謝謝。”程野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身體往後靠了靠，微笑着對顧麗吩咐道。
顧麗毫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隨手拿起一瓶水丟到他身上，眼神不善，斜睥他一眼：“顧麗，謝謝。”
簡簡單單兩個字，這都記不住，真是白長了一個腦子！
“你還有事？”蘇默的語氣明顯有些冷淡，雖說這是他的酒店，但到底是她花了錢的，使用權應暫時屬於她，他賴着不走，這是要鬧哪樣？有時候，她真覺得自己搞不懂這些人到底在想什麼。
明明都是人，說的都是人話，可以毫無障礙地聽懂纔是，溝通交流起來才發現，他們之間像是有一條無形的鴻溝橫跨其中，有些事情總感覺是在雞同鴨講，永遠說不到重點。
程野早已習慣了蘇默的態度，對她的冷淡並不在意，悠悠地喝了兩口水，拿起顧麗放在一旁的照片，快速翻看一遍，這才說道：“我可以幫你們調查賀玲蘭。”
“不需要。”不及蘇默開口，顧麗便一把將程野手裏拿着的照片奪回，毫不猶豫地開口拒絕。
“我沒問你。”程野凝望着顧麗，而後直視着蘇默，“蘇默，你應該知道我的能力，有了我的幫助，無論你要做什麼，都能輕鬆很多。”
“你知道我要做什麼？”蘇默回視着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當模特那些年，與賀玲蘭並無冤仇，甚至都未曾見過她，而你現在要調查她，究其原因，也無非是與你入獄的事情有關，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當初會被皇甫爵送入監獄，賀玲蘭功不可沒。”
蘇默聽着程野頭頭是道的分析，平靜淡然的面容上，終於有了一絲波動的情緒，她突然天真地想，如果當年她認識程野，她是不是就有翻案的機會？卻又突然想到，當年的她連上審判庭的機會都沒有，何來翻案一說。
程野面色如常地看着她，再接再厲：“皇甫爵能輕而易舉地將你送進去，可見他背後的勢力一定不小，說白了，有高官在護着皇甫家族，你現在想自證清白，若沒有與他勢均力敵的對手，就算是有證據，你也不過是在螳臂當車，他們那些位高權重的人只要動動嘴巴，就能將你辛苦找出來的證據推翻，還能讓你百口莫辯，再狠一點，直接說你做假證，再將你送進去一次。”
蘇默微微有些動容，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她知道程野說的是實話，而這實話也是她向來最厭惡的社會現實，她爲什麼要死磕聖園縱火案的真相，除卻爲自己洗刷冤屈，她更想將皇甫爵身後那羣恃強凌弱、濫用職權的僞君子從高位上拉下來，讓他們也親身體驗一下牢獄的滋味。
原本對他還有點好印象，今天一開口，原先對他停留的良好印象立馬得到轉變，白長了一副好皮囊，簡直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有些人，還是不開口爲妙。
對顧麗的突然攻擊，程野冷淡以對，完美詮釋了何爲“好男不跟女鬥”，本着助人爲樂的原則，毫不猶豫地出口打破她的幻想：“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真以爲這是個充滿正義的世界嗎？醒醒吧，睡在哪夢遊呢！古往今來，縱古觀今，哪朝哪代不講人際關係，哪個官場不講出身說背景，再說得通俗易懂一點，今日當官，看的不是辦事能力，而是投胎能力，有些東西生下來有就是有，沒有要有隻能靠走捷徑，而你猜，走捷徑的跟生下來就有的是不是綁在一起的？”
“我……”顧麗想開口反駁，卻突然發現自己被說得啞口無言，曾幾何時，她也是這樣認爲的，只不過蘇默讓她相信人間有正道，世間有溫情，社會有正義，慢慢地，這種觀念在心間紮根，而現在，程野的一番話，讓那未站穩的根系開始發生晃動，她再次開始左右搖擺不定，兩種觀念的衝擊下，讓她感覺頭昏腦脹、茫然無措。
“爲什麼呢？你先前幫我是因爲看皇甫爵不順眼，而這次，理由又是什麼？”程野所說的這些，她如何不懂，可正因爲知道，所以纔會時常生出一股無力感。
“人生太乏味無趣，想找點刺激，剛好你有需要。”
“你覺得我會信？”蘇默發現程野有意想回避她這個問題，但她豈會如他所願，她發覺現在的自己有點變態，總想深挖他人的內心所想，窺探別人深埋於心的祕密。
“警惕性太高並不是個好習慣！”程野不着邊際地感嘆了一句，“賀玲蘭身上有我想要的東西，準確地說，她那雙眼睛有可能見過我想見的人。”
“你不能直接去問她？”
“打蛇打七寸，這道理，你應該比我懂，什麼證據都沒有，你覺得她會如實承認？”
蘇默笑了笑，心裏漸漸起了疑心，“程少說的玄之又玄，既要幫忙，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說明白點。”
對上蘇默坦然霸道打量的目光，程野心裏有點發虛，心下略沉，旋即淡淡一笑，“只有證明你是清白的，我心中所想才能得到驗證。”
“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話畢，沉默，蘇默冷靜卓然地看着程野，不言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