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像看個傻叉似的看了他一眼，一喜一喪，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有些妙不可言，他微垂下眼瞼，將手裏的面具揉成一團揣回兜裏，如變戲法般，又拿出一張新的，正要帶上時，一隻張牙舞爪的手從側方伸過來。
“你要幹什麼？”冥迅速側轉身體，一臉不善地看着程野，“程家大少這是想要明搶？你確定你搶得過我？”
程野訕訕地收回手，猛然看見冥與蘇默有九成像的臉，徹底驚呆住，一時間忘記反應。
像，實在是太像，這兩人一看就是親兄妹，根本不需要驗任何的DNA。
“看夠了嗎？”冥不知咋想的，突然伸出手調戲程野。
程野避之不及，只能往後退開一步，目光依舊停留在程野的身上。
“你……媽呀，你媽咋生的，居然這麼像！”程野打趣驚呼。
“你特麼的是不是智障，我跟她是雙胞胎，雙胞胎，雙胞胎能不像嗎？”冥壓低嗓子怒吼。
程野再退幾步，這要將雲層穿破的嗓音，真是誰聽誰知道，耳朵都快要被吼聾了！就這如出一轍的聲音，說不是親兄妹他都不信。
“你纔是智障，又不是我讓你不認她的，也不是我讓你以假面目視人，你吼幹什麼？你憑什麼衝我發火？”他喜歡的人是蘇默，又不是他這個精神不正常的精神怪，憑什麼對他大呼小叫！！
冥對程野的騰騰火氣視而不見，嫺熟地將面具戴上，幽幽涼涼地道：“手下敗將！”
“你……”程野揮拳相向，毫釐距離，縱使目光噴火也沒有下手，被迫垂落，小聲嘀咕：“你是他哥，他日若是知道我傷了你，肯定不會原諒我，我纔不會給你向她告我狀的機會。”
聲音雖小，但冥還是聽到了，望天無語，暗自腹誹，這人……真會自我腦補，也不怕有一天腦補過度，氣絕身亡。
“你是真喜歡蘇默，還是玩玩而已？”冥再度開口問道。
“你這是以什身份問我？”
冥聽懂了，程野這是打算好好地跟他聊一聊與蘇默有關的問題了。
“她的哥哥。”冥沒有半點猶疑，只有“哥哥”這個身份，他才能正大光明地關心與蘇默有關的事情，也只有“哥哥”的身份，程野才能跟他坦誠相待，而不至於一句話挖十個坑，處處漏洞，嘴裏沒一句實話。
程野沉吟片刻，終於下定決心，擲地有聲：“我喜歡她，絕非虛話，天地可證，日月可鑑，若有半點玩票性質，我程野，永世不得安生。”
“你家人若是以命相逼，你又當如何？”誓言是這世界上最不值一提的謊言，程野再怎麼信誓旦旦地保證，冥依舊懷有疑慮。
“我自小喪母，家父可有可無，他的命在我眼裏，分文不值，唯一有資格對我的感情生活提出建議看法的爺爺，從來不會干涉我的決定，所以，你的擔憂，完全是庸人自擾。”
冥再次轉過身去，手裏顛着揉成團的廢棄面具，久久凝望着將夜色下的大地照得發亮的月光，眼睛忽然變得銳利，旋即自語般道：“你不負她，冥璃以後是一家，你若敢傷害她，天涯海角，只要是人類腳步能夠到達的地方，我一定把你揪出來鞭屍。”
程野很想保持沉默，裝聾作啞當做沒聽見，讓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狂歡，但無故被人威脅，特別是這個當事人還是他自己，他真是無法做到無動於衷，怎麼說，他不僅是程家大少，也是死域四大“匪首”之一。
正想要錙銖必較，想跟冥來一場徹夜長談時，屋內有淒厲的尖叫聲響起，來不及深思與反應，兩人拔腿就向屋內跑。
“季姐！別走！”
蘇默從噩夢中驚醒，一下子從沙發上彈坐起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眼神驚恐地望着前方，目無焦距，額頭上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密汗。
顧麗不知道她在這短短的時間夢到了什麼，以至於驚恐成這樣，只能心憂地將人緊緊抱在懷裏，不斷地拍打着她的後背，溫聲細語地安慰着：“別怕，別怕啊，我永遠保護你，不會再讓壞人得逞……”
“血，都是血……人，好多人，她們好多人，她們人多勢衆……我打不過她們，她們就會欺負我，獄警也站在她們那邊，季姐也死了，她們逃了……她們，她們好可怕……”蘇默抽泣着哭訴，不一會兒，淚流滿面。
顧麗從沒見過蘇默如此脆弱的一面，心下慌亂，無從開口，只能用力地抱着她，用行動告訴她，她一直在她身邊。
此刻，顧麗不知道自己該喜還是該悲，向來不肯讓她知道自己過往的蘇默，今日終於開口跟她傾訴，從她的隻言片語中，她得以知道她在監獄裏的遭遇，那麼開朗活潑的一個人啊，竟受到這樣的摧殘，監獄，一個喫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這樣的傷害，她絕對不會讓蘇默白白受下，有朝一日，她一定讓那些曾對她暗下過黑手的人下地獄，無論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她一定要讓那些人悔生爲人。顧麗佈滿淚光的眼睛閃過犀利的狠辣，某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紮根。
聞聲進來的程野和冥，見客廳的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默契地停下腳步，默默地不開口打擾，空氣裏散發着悲冷的傷感。
兩人又一次邁步出去，冥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遞給程野，程野接過。
奇怪的是，兩人只是夾在兩指間，誰都沒有點火開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