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麗瞧着蘇默額頭的冷汗,知道自己可能玩跳脫了,吐了吐舌頭,自覺地將手中的桂花糕遞給她,糯糯地道歉:“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逗你一下,沒想到會把你給嚇着了,喫點東西,壓壓驚……”
蘇默平復了一下心情,眼睛從小巧玲瓏的盤子裏略過,見是糕點,還是桂花味的,心情好了不少,從顧麗手裏接過,本是慢慢細品,後來速度越來越快,有點狼吞虎嚥的即視感。
顧麗目瞪口呆,多次想要開口讓蘇默給她留一塊,可看着蘇默額頭上被她嚇出來的密汗,到嘴邊快要呼之欲出的言語總是被她吞回腹中。
就這樣,一塊兩塊三塊……她眼睜睜地看着所有桂花糕悉數入了蘇默的胃。
盤底見空,蘇默將盤子放到一旁,悠哉地飲起手中的酒。
夜下賞月,懷抱美酒,人生一大暢事。
“默默……”顧麗眼巴巴地看着蘇默身邊已經空了的盤子,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得“作死”,不作就不會死,她要是不故意嚇蘇默,亦或是不上來找蘇默,那這盤造型精美、清香味撲鼻而來的糕點就都是她的了。
此刻,顧麗追悔莫及。
“幹什麼?”蘇默不痛不癢地回了一句,目光依然望着正前方的上空。
“我還沒喫過……”顧麗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低沉的哭腔,看着像是要哭出來似的。
“啊!”蘇默故作驚訝,思忖着道:“你沒喫啊?那咋辦呢?”她放下手中的酒,端起被她放置到一旁的盤子,伸到顧麗面前,“都被我喫完了哎……”
“默默……”顧麗萬分委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表達自己的心傷,只能一個勁地叫着蘇默。
蘇默定定地瞧着她快要哭出來的微紅眼睛,微微一驚,嘴角抽搐了一下,“不過是兩塊糕點,你至於嗎?”委屈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把她給怎麼着了。
“至於!”顧麗一屁股在她對面坐下,聲音加大,鏗鏘有力地糾正,“而且不是兩塊,是十二塊,十二塊!!”隨後聲音又減小,“你一塊都不給我留,你……你太過分了!你……你喫獨食,你都不愛我了,你變了,你以前都會給我留的……嗚嗚嗚,你有了哥哥就不要我了……”
蘇默覺得這話不能深聽,一聽,乍以爲自己是人人見而打之的負心漢,幾塊糕點引發的“慘案”,蘇默覺得自己真是太冤了,明明是她先惹自己的,她還沒哭呢,她倒是先哭起來了,這人……忒不講道理了點。
“別嗚了!”蘇默輕聲低喝,張開一直虛握的手掌,如變魔術似的,上面赫然是早已被蘇默喫完了的糕點。
顧麗驚喜交加,眼中的驚喜抑制不住,連忙搶過,一口喫掉,與剛纔差點哭哭啼啼之人判若兩人。
“好喫!”顧麗挪動着身體,並排坐到蘇默的身邊,靠在她的肩膀上,與她同看同享一片天空。
蘇默重新拿起酒瓶,杯中酒喝了一口又一口,不知該如何與顧麗開口,沉默無聲,憂愁地哀嘆一聲。
“你怎麼了?”顧麗問道。
蘇默覺得今晚的自己就是一個酒鬼,不斷地灌自己酒,液體順着喉嚨向下,她道:“沒事。”
顧麗的心思何其靈巧,蘇默心情不佳,她一聽便知。
“這還叫沒事?”她一把搶過蘇默手中已經空了的酒瓶,瓶口向下,不見半滴,“你可不是個會借酒消愁的人,到底怎麼了,說說。”
該面對的,逃避不掉,就算她現在憋着不說,遲早有一天,顧麗也會從他人的嘴裏知道。
蘇默沉吟片刻,如實將冥所做之事告知她。
顧麗聽完,簡簡單單地“哦”了一聲,並沒什麼太大的情緒起伏。
“你不生氣?”蘇默有點意外。
“爲什麼要生氣?要不是他,冥還不會放你回去呢,今晚就可以回我們的家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她不僅不氣,她還感謝畢凌擎祖宗十八代。
既然不生氣,那她就“得寸進尺”了……
“其實……”蘇默猶豫了一會兒,話到嘴邊,霎時動搖,一時間沒辦法說出口。
“有什麼就說,支支吾吾的幹嘛呢?”顧麗不知蘇默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明明白白地重重看她一眼。
“你跟畢凌擎的情況與我和皇甫爵的,性質不同,並不能相提並論,把你們兩人推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禍首,不是他,而是他的爺爺,從這角度上來說,他,其實也算是受害者。”
“你想當他的說客?”顧麗徒手將空酒瓶捏扁,隨手一拋,美麗的拋物線自空中劃過,而後精準落入角落裏的垃圾簍中。
“哐當”一聲,沉歸於靜。
蘇默聳了聳肩,道:“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就事論事而已,你不要胡亂揣測。”
“默默,你知道嗎……”顧麗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又一次背靠着蘇默,望着遠方的夜空,嘴巴輕啓,“曾經,我無比相信只要兩個人的靈魂是相愛的、是緊緊聯繫在一起的,天上地下,人世塵間,沒有任何力量與事情能夠將我們分開。
可事實證明,我們,終究是年少輕狂了些,肉體凡胎、七情六慾之身,哪能扛得住、忘的了那些生不如死、被黑暗籠罩着不見天日的折磨。”
生死相依、不離不棄;山無棱,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那些年歲裏曾豪情滿志的摯愛箴言,終於成了一個個巴掌,毫不猶豫地扇到她的臉上,那麼疼,卻又是那麼得令人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