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棉回頭看了測試場地其他人一眼，那些穿着簡單的背心短褲的孩子們，正在一臉憧憬地看着這道白色的光柱。
這些孩子們每天都在一遍遍地讚美帝國和女皇。
他們知道自己只是沒有公民身份，不被帝國承認的“流民”嗎？
他們知道自己世世代代耕作生息的地方只是“流民聚集地”嗎？
怪不得，抗稅失信人員的名單裏，沒有光腦序列號。
她不用擔心被她頂替身份的小孩會受到影響了。
因爲她沒有光腦，沒有帝國公民出生就有的身份憑證，終其一生無法走出這個小衛星一步。
爲什麼要在這片貧瘠的垃圾場上耕作，也不去外面另謀生路。
這個困擾她很久的問題，今天有了答案。
帝國用他的冷血傲慢，給沈棉解決了她計劃中最大的漏洞。
沈棉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她曾經還嘲笑過帝國居然敢大言不慚地宣揚公民福利的優越。
答案是，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配在帝國的光芒下存活。
帝國的太陽不會一視同仁地照耀所有人，
落後、封建、不平等都是有解決的辦法的。
但是，沒有必要。
不必付出福利，只需要瘋狂地灌輸忠誠，他們就會變成最好用的“耗材”，不斷爲帝國供給資源。
只要給他們劃出內部的三六九等，他們就會自發維持這種秩序，享受這種甜頭：
管事壓迫農戶、男人買賣女人、宗族排擠外姓人……
而且，他們的人生也不是全然絕望的，還有變成異能力者的“大獎”，千分之二的概率呢，說不定會落在誰家的頭上。
懷抱着這樣微渺的希望，他們就可以一直在這片土地上生老病死。
這樣的地方，在帝國的陰影裏，又會有多少呢？
沈棉那種賭博成功的輕飄飄的愉快感瞬間消失了。
……
很快，其他信息都順利採集完成。
異能名稱這一項，有點棘手。
異能的名字屬於“出廠設置”，天生自帶，沒法修改。
所有異能力都適用於【真名揭露】的通用規則。
準確地說，當你的敵人知道了你的異能名稱，你的實力就增加百分之二十。
揭露異能作用條件也是如此，隨着揭露條件增多，實力增加百分一到十不等。
而且由於可以不完全揭露，揭露部分條件來誤導對手，是很常見的操作。
並且當異能名稱被說出時，會伴隨着劇烈的異能瞬間增強的波動。
重點是，不受自主控制。
對於一般的異能力而言，真是裝都裝不了。
但是沈棉無所謂。
如何模擬異能突然提升的波動？
答案是在檢測完之後、登記信息前，沈棉就把虛擬媒介的儲存能量上限提高了。
她從兩個逆女手裏挖出了不少能量，都填鴨給了給自己的虛擬白板異能媒介，並且加上了一個聽到口令纔會解鎖的限制。
用來模擬真名解放時，異能瞬間提升的能量波動。
答案是可行的。
虛擬賬戶就是好啊，可以隨便設置參數，壞了就再換一個。
“您的異能名稱爲‘錕斤拷燙燙燙’，並非常用詞語，請檢查是否有誤。”
……
“請選擇光腦佩戴的位置。”
沈棉點選了左手手腕。
右手手腕上，是沈綿綿的光腦。
幾道光線閃過，一條很細的黑色手環出現在了沈棉的手腕，手環之下的白皙皮膚肌理中，幾條黑色絲線若隱若現。
沈棉輕輕摩挲了手環表面幾下，手環就發出了滴滴的蜂鳴聲。
測試機器的屏幕上是特殊光腦的使用注意事項，但是與其說是說明書，不如說是在宣揚這個光腦用了多少高新科技，帝國對於異能力者又是多麼慈愛重視。
沈棉的目光在“光腦平時不蒐集位置信息，但是帝國不會棄每個公民的安危於不顧”停留了一小會兒。
點選“我已閱讀完畢。”
剛纔填寫過的信息表又蹦了出來，沈棉連看都沒看，直接勾選“複覈完成”。
笑死，那麼多采集信息，沒有一樣是真的。
機器屏幕已經恢復初始化狀態了，但是困住沈棉的圓柱體卻是安安靜靜。
黑髮少女輕輕歪頭，盯着手腕上的黑色光腦看了幾眼，勾出一個不含絲毫正面意義的微笑。
她應該說點什麼呢？
我居然他爹的該死的是個帝國人啊！
“讚美帝國，讚美女皇。”
口令識別成功，圓柱體瞬間化爲白光點點，無人機降落被收回機器內部。
無數心思各異的目光投在了沈棉身上。
沈棉又回到了人世間。
……
沈棉的臉色自從凝結完異能媒介之後，一直都是蒼白到沒有絲毫血色。
登記完信息之後，更是一點人氣兒都沒了。
雖說帝國以面色白皙爲不事生產的“高貴”象徵，然而白到這個地步就有點嚇人了。
換完衣服的雲濤擠開衆人湊了上來，也被沈棉的臉色嚇了一跳。
他趕忙把人帶到了不遠的陰涼處。
看到雲素正在安排孩子繼續測試，雲濤不屑地想，真是蠢貨，連燒熱竈都不會，隨後擠出和藹的笑容，好像被吐了一身的事情從沒發生過。
沈棉捂住嘴悶悶地咳了兩聲：“牧師，我實在有點難受，能先回去嗎？”
“這……”雲濤猶豫了一瞬，還是沒鬆口，“待會兒還要給D級以上的異能者介紹預備軍校……”
這可是一個活生生的A級！
引薦之功！
沈棉現在就是渾身難受，看啥啥不順眼。
沈棉虛與委蛇道：“可是我頭疼得厲害，要不您提前給我講講，讓我早點回去休息。”
真該死，趕緊拿架子拒絕我，我好趕緊吵架跑路！
此言卻正中雲濤下懷，單人講解還能夾帶私貨，這可不是神殿私下聯絡，是她主動要求的啊！
雲濤帶着一臉油汗興奮地開口：“也好，那我就先講講光明神殿內設的教諭所……”
沈棉更想殺人了！
真該死！
“我怎麼可能是F-！”
少女的聲音一下子打破了雲濤的誇耀。
“明明我也有異能媒介，”少女的手死死抓住雲素的衣袖，“爲什麼我是無法修煉的廢物，牧師，爲什麼呢？爲什麼，就差這一點呢？”
沈棉將目光投射過去。
沈棉心裏一動。
是那個在深夜遇見，今天又站在沈棉身邊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