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不敢去步行街和明田路,想着就在象洋大道碰碰運氣。象洋大道比較寬,有個什麼事情更容易逃脫。
林樹深的三輪車沿着象洋大道的路邊慢慢行駛,來到大福商場門口,雙眼仍然是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他真是怕。
近段時間,林樹深感覺不止有一輛或者兩輛傑達車,似乎有好幾輛傑達車了,出沒在象洋鎮幾條最熱鬧的街道。
同樣的渾身是重黑色,同樣的是沒有掛車牌。
就算那輛追趕他的車撞壞了,應該還有別的車。
萬一,又讓他撞見了……
警惕與擔心中,林樹深看到一個拎着大包小包的中年男人在路邊向他招手。
林樹深趕緊把車開過去,讓那中年男人上了車,然後趕緊駛離了象洋鎮。就像一個在老虎口裏偷喫肉塊的小動物,得逞了趕緊就逃跑。
林樹深把那個中年男人送到目的地,又折返去象洋鎮。
天色已經更暗了,遠處已經看不見,近處也只是能依稀可辨。
前面到了一個紅綠燈路口,過了這個紅綠燈路口,左拐,就又到了象洋大道。
紅綠燈正亮着紅燈,這路口的路燈也比別處的亮。
林樹深遠遠地看到前面每條車道上都有車排着隊,都已亮起了紅色的車尾燈。
他減慢速度,緩緩地停在一輛車後面。
一輛三輪車,停在一片小車中間,就像一隻醜小鴨停在一羣天鵝中間一樣,雖然不美,但也蠻招眼。
林樹深踩着剎車,趁機放鬆一下那隻永遠不能換班的右手,不經意地看向前方。
他發現自己停在一輛黑色的車後面。
黑色?
林樹深不由地一激靈。他的內心對黑色已經是嚴重緊張過敏。
林樹深再定睛一看,車屁股後面光光的沒有車牌,而且也是傑達車。
傑達車!黑色!沒牌照!
不好!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自己竟還很傻冒地停在它的後面!
林樹深一下又緊張起來,害怕前面車上的人發現自己。
他下意識地讓自己坐好,右手又不自覺地握緊了車把手,準備着隨時逃跑。
他快速地把前後左右快速地掃視一遍,發現每條車道上都已經排滿了車,他的前後左右都已經堵得死死的了。
逃?往哪裏逃?現在是插翅難逃!
林樹深看向紅綠燈。
這麼巧,紅燈也是還有五秒。
他再看向前面的傑達車,傑達車並沒什麼動靜。
希望車裏面的人沒發現我,等一下過了紅綠燈,我就掉頭,我不去象洋大道了。我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紅燈停了,綠燈亮了。
林樹深心裏七上八下,希望自己能成功掉頭而不被發現。
但是前面的車並沒有動,而右邊直行的車道上的車已經開始往前移動了。
林樹深改變了主意,他不想等左轉了,他想插入直行的車道,早點逃之夭夭。
林樹深瞅着一個空檔,併入了直行車道,向着對面駛去。
林樹深剛剛通過路口,看到左轉的車流也動起來了。
那傑達車上的人應該沒看到我吧?它應該會左轉上象洋大道吧?
林樹深略略放下心來,琢磨着接下來該怎麼辦。
他又習慣性地瞟了一下後視鏡,喫驚地發現,那輛傑達車竟然就在他的後面!
見鬼!它不應該是上象洋大道嗎?怎麼又追上我了?
怎麼辦?
前面不遠又是紅綠燈,如果剛好碰上紅燈,那肯定是逃不掉了。而且自己這車速,肯定是還沒到紅綠燈就要被它撞飛。
慌亂間,林樹深看到了右邊的一個巷口。
不管了,逃到巷子裏面去!
林樹深硬生生地橫插了兩條車道!一輛豐田車被急急地逼停!
好險!差點見閻王爺!林樹深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
林樹深雖然心裏很是抱歉,但他一刻也不敢鬆懈,還是一直往前開。
開了一陣後他再看後視鏡,後面已經沒了那輛傑達車的蹤影。
那傑達車總算被甩掉了。
林樹深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是一個城中村,各種巷道橫直交錯。
林樹深突然意識到,麻子就住在這裏。
連着被嚇了兩次,林樹深已經不敢再拉車了,他的腿都有點發軟了。他想去麻子那裏看看,問問麻子最近的情況。
因爲林樹深不確定他是不是在自己嚇自己。畢竟自己還沒真正遭遇過傑達車,他的驚嚇都是來自他的直覺。
而麻子信息廣,見聞多,他肯定知道一些真實的情況。
林樹深的記憶力很好,就算他還是很久以前來過麻子這裏,他還是很容易就找到麻子的住處。
麻子像林樹深一樣,爲了方便停三輪車,也是租了一間偏僻的不當道的鋪面當住房。
林樹深看到麻子所住的鋪面的前面停着一輛三輪車,知道麻子就在家裏。
對於拉三輪車的人來說,週六晚上不出工,是很少見的事情。
麻子會不會也遇到了麻煩?
林樹深把他的三輪車鎖在一處比較遠的地方,向麻子的家裏走去。
麻子果然在家裏。
而且,林樹深還看到另一個拉車的朋友在這裏。
“麻子兄,盤子兄。”林樹深招呼道。
“咦——林子怎麼來了?”那兩人稱林樹深爲林子。
招呼過後,一陣沉默。
盤子臉上看起來還有點沮喪。
氣氛明顯不對,比較沉重,不像平時相遇時那樣彼此輕鬆地打趣開玩笑。
林子(林樹深),麻子和盤子,是同病相憐的三個人。
林子失去了左邊的一隻胳膊,麻子缺失了右手的三個手指,盤子沒有了一隻左腿。
麻子比較瘦,顯得精靈。
盤子比較胖。
聽說盤子以前喜歡跟人幹架,別人想放倒他很不容易,因爲他的下盤比較穩。“盤子”這個外號估計也是這麼來的。
後來因爲一次車禍,盤子很不幸地失去了一條左腿。現在不僅下盤不穩,走路也得依靠柺杖了。
三個人在拉車等客的時候結識,因爲同病相憐,幾年來,便有了較深的情誼。
麻子住的這個鋪面也是很小,靠牆擺着一張牀,牀邊放着盤子的柺杖。
爲了生計苦苦掙扎的三個人,在這個對他們來說本該是忙碌的週六的晚上,聚在這間小小的屋子裏。
“林子,你是怎麼來的?”麻子打破沉默,問。
“我開車來的。”林樹深說道。
“你這兩天還敢出車?”盤子是既沮喪又驚訝。
“你們都沒出車嗎?”林樹深奇怪地反問。
“我的車都沒了,拿什麼出?”盤子又沮喪地垂頭。
“你的車怎麼沒了?”林樹深驚訝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