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住了。
寢殿周圍的守衛全都換人了。
大門緊閉着,旁邊的側門有人進進出出。
嬴啓溜到側門外的石頭獅子後面,出其不意地把最後出來的一名宦者拖了過來。
“噓,別出聲,我不會害你。”
宦者剛要掙扎,認出是嬴啓,便安靜了下來。
“您是公子啓?”
“寢殿的守衛怎麼換了?我父皇呢?”
“公子,此處不是說話之處,您隨我來!”
宦者認識嬴啓的母親,一向很同情這位不得勢的公子。
他拉着嬴啓跑進一處小屋子。
關上門,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低聲抽泣。
“公子,陛下他……歸天了。”
“什麼?父皇他已經死了?”
這要是以往在秦始皇面前,沒有人敢提這個“死”字。
但此時秦始皇已死,沒有人會在意這個。
宦者站了起來,手忙腳亂地從一個木箱子裏拿出一身士卒的服裝。
“公子,您速換上這身衣裳,小人帶您從後門出去,您快逃命去吧!”
“逃命?我爲什麼要逃命?”
胡亥殺光二三十個兄弟姐妹的事還在後頭。
這個時候他還不會想到要殺兄弟,他嬴啓又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不會殺他吧?
“公子有所不知,趙高已經假借陛下口諭遣走了所有的護衛,如今這沙丘宮內外全是他們的人。”
人剛死就換了護衛的事,史書上沒有記載。
沙丘宮當日發生了什麼,以至於原主嬴啓的記憶力也沒有。
“我不走,我要去見父皇。”
“哎喲我的公子喲,您不要命了?”
嬴啓剛轉身,又被宦者拽住了。
“趙高與胡亥公子勾結,已經說服了丞相李斯,對外祕不發喪,凡是知曉此事之人都被他們……”
宦者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殺人滅口了?”
“那你怎麼沒被……”
“小人是胡亥公子的人,因此不會殺我。”
嬴啓不會走,也不能走。
“你叫什麼?”
“公子,小人名叫敖古,當年與公子的母親同日進宮服侍陛下。”
“你看着與我年齡差不多,怎麼會和我母親一同進宮?”
“我比公子足足大九歲,公子的母親進宮時我才八歲。”
原來還真是母親的故人,難怪會想救他。
看來這個敖古是個可信任的人。
“敖古,如今我父皇在哪裏?”
“陛下就躺在寢殿內的龍榻上,他們對外宣稱陛下臥病在榻,任何人不得入內,只等不日啓程返回咸陽。”
“你能不能想辦法帶我進去?”
敖古爲難地看着他,搖了搖頭。
帶他從後門逃命都已經是冒着殺頭的風險。
若是帶進寢殿去,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此時的寢殿內外全是趙高的人。
“公子,說句犯上的話,咱大秦江山恐怕要變天了,您快走吧!”
“走?走去哪兒?”
嬴啓故意問道。
“您出宮後往上郡走,投奔大公子扶蘇去。”
“敖古,多謝!但我不能走。”
他知道這是敖古暗示他去上郡搬救兵。
也知道在所有的兄弟姐妹中,只有大哥扶蘇對嬴啓好。
去上郡纔是最安全的。
但嬴啓想的是,留下來阻止趙高和胡亥勾結,這樣上郡的扶蘇就不會因爲假詔而死。
“敖古,你放心,我不會讓大秦江山落到逆臣賊子們手中。”
“公子,東巡以來您變了。”
變得不再像傳言中的廢物那般羸弱。
“只是,就憑您一人如何對付他們?”
“你只管放心帶我進去就好,拜別父皇我就走,其他的事與你無關。”
敖古盯着他好一會兒,說:“也好,您與陛下父子一場,是該見最後一面。”
明日之後。
秦始皇就會被趙高的人裝進靈柩塞入馬車中,任何人都不得見。
“公子請隨我來。”
嬴啓跟着敖古躲過守衛,從一扇小門進入了寢殿。
偌大的寢殿內寒氣襲人,四面不透光,只有兩排的油燈跳躍着昏黃的火苗。
陰森森的氣氛相當瘮人。
“公子,陛下就在那兒。”
敖古拉着他藏在櫃子後面低聲說道。
嬴啓探出頭朝前方看去。
只見龍榻前兩側各站着兩名身穿盔甲的守衛,他們手持兵刃面若寒霜般站着。
“公子就在此看一眼就好。”
敖古小聲交代。
嬴啓卻想過去,不小心胳膊肘碰在櫥壁上,發出沉悶的響動。
“是何人?”
守衛頓時驚覺。
目光齊刷刷地朝他們藏身的櫃子看過來。
敖古嚇得臉都白了,雙手捂着嘴,眼睛瞪得銅鈴般大,雙腿直打哆嗦。
嬴啓見他這樣,覺得好笑。
剛想安慰他,只聽得櫃子前面傳來刀槍扎入的聲音。
“何人在此?”
“出來!”
“若是不出來,刀槍無眼,定將你紮成篩子!”
敖古急忙朝嬴啓搖搖頭,然後做了件令嬴啓意想不到的事。
他低着頭、臉上帶着諂媚的笑,卑微地走出去。
“別、別,是是……是小的。”
嬴啓明白,敖古這是在掩護他。
他都來不及阻攔,便聽到刀劍清脆的聲音,想必是刀劍橫在了敖古面前。
“你爲何藏在後面?”
“幾位……幾位大人,小人是進來給油燈添豆油的。”
“添豆油?方纔你不是來添鍋了麼?”
幾名守衛並沒有相信敖古的話。
“趙大人有令,絕不能留下任何可疑之人!”
“唰”的一聲。
一名守衛抽出短劍就朝他刺來。
敖古腿一軟癱坐在地,那劍刺中了他的肩頭,疼得他忍不住慘叫一聲。
“住手!”
嬴啓額頭上,青筋暴跳。
“咚!”
櫃子被嬴啓擡腳踢開,他暴露在了守衛們面前。
“你是何人?”
爲首的守衛用劍指着他喝問。
公子啓在咸陽幾乎沒有存在感,在宮裏也不輕易走動。
除了後宮中人知道有這麼個公子存在之外,其餘的人並不認識他。
“這是十七公子啓,想來探望陛下。”
敖古連忙擋在嬴啓身前。
“趙大人有令,陛下正在病中,任何人不得入內打擾。”
“可是這……公子進都進來了,幾位大人就行個方便吧?”
“放肆!你一介宦者敢違抗趙大人?”
嬴啓把敖古拉到自己身旁,傲嬌地斜睨着對方。
“怎麼?我不能來看望我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