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啓驚訝地看着他,以他這兩天和秦始皇接觸後對他的瞭解。
他之所以能夠統一六國,可不是靠的一般二般的智慧。
就連他嬴啓在知道趙高罪該萬死的情況下,都能忍住惡氣暫時留着趙高的性命。
始皇帝這麼一位擁有雄才偉略的帝王,不會小心眼到這個地步吧?
殺趙高不急,那廝已是砧板上的肉,隨時都可以揮刀剁了他。
只是眼下還沒有到殺他的時候,一切等回咸陽再說不遲。
“你去帶夏無且的人頭來撿朕。”
秦始皇目光凌厲,嬴啓大喫一驚。
這位夏無且就是那位跟隨始皇帝多年的老醫者。
這醫者可不是一般人。
在荊軻刺殺秦始皇的時候,殿內百官因爲不能帶武器上殿,而一個個不敢赤手空拳去對付手持毒劍的荊軻。
而殿外的武士並不知道殿內發生的事。
沒有始皇帝的命令他們不能上殿。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是夏無且抱起藥箱拋向荊軻。
令荊軻對這飛來的不明之物分神分心,使得秦始皇躲過了荊軻的刺殺。
夏無且臨危不亂救了始皇帝一命。
事後,秦始皇賞賜了他黃金二百鎰,並感嘆:無且愛我,乃以藥囊提荊軻也。
意思就是,夏無且愛護我,纔會想到用藥囊砸荊軻。
這樣的人,按理是不可能爲虎作倀謀害秦始皇的。
若不是又人偷走他的孫子相脅迫,夏無且絕對不會開反藥方。
“父皇爲何要啥醫者?”嬴啓故意明知故問。
“無且雖然曾經救過朕,但他如今卻要朕的命!”
“父皇,兒臣查看過醫者爲您開的方子,並不足以致命。”
“雖不足以致命,無且的行爲卻已經背叛了朕。”
嬴啓莫名地想要救夏無且,便把有人要挾夏無且之事說了出來。
“何人如此大膽?”
“不知道。”
嬴啓認定就是趙高派人偷走了夏無且的孫子。
但是他不想現在就下結論,他要留着趙高。
他也知道秦始皇內心也不願意懷疑到趙高身上。
儘管趙高和李斯擡棺材去寢殿,始皇還是對他們兩個留有一絲惻隱之心。
帝王就是這麼奇怪。
明明自己都明白這些人在害自己。
卻總是不露聲色,做出一番不予追究的模樣。
這一招能騙得過百官,卻瞞不過嬴啓。
他知道,秦始皇越是不急於殺趙高和李斯,就越是代表着日後這二人的下場會無比的悲慘。
“把夏無且殺了吧。”
秦始皇別過頭去,朝嬴啓揮了揮手。
“父皇,請念在夏無且冒死救過您的份上,原諒他吧?”
“原諒?如何原諒?”
秦始皇轉過頭盯着他嚴厲地質問。
這副神情讓嬴啓瞬間明白了。
秦始皇是不捨得殺夏無且的,但是爲了平息這次的憤怒,讓趙高李斯之流放下心來,就一定要殺一個人。
而這個人,只有夏無且最合適。
他是隨行御醫,皇帝的一切食用他都必須嚴格管理。
病中的藥物更是需要他把關,開反方子這本就是殺無赦的大罪。
看來,夏無且的命是保不住了。
否則,始皇帝的面上不好過,也下不來臺。
帝王的威儀不能不顧,何況夏無且在這件事上並不無辜。
“父皇放心,兒臣知道該如何做了。”
秦始皇躺下來,疲憊地閉上雙眼,又說:“告訴他,朕回到咸陽便派人把他孫子找回。”
“是。”
嬴啓走出門。
馬順和敖古連忙問道:“陛下說什麼?”
他們在門外聽得不真切,只聽到說去殺一個人。
“殺夏無且。”嬴啓無力地回答。
“殺、殺醫者?”
敖古喫驚地看着他。
只有馬順冷眼旁觀,他的職業就是殺人。
解決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老醫者,那不就是手到擒來的事?
“是,他……非死不可。”
“不不,公子,您不能殺他,您想辦法救救他吧?”
“我怎麼救?”
皇命不可違,就連他都不得不從。
而且,他也覺得只有夏無且死了,很多事對於秦始皇來說纔好辦。
“走,咱們去外面說。”
嬴啓拉着倆人走出院外。
馬順說道:“公子若是不想殺夏無且,我倒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
嬴啓和敖古連忙問道。
“讓他走,走得遠遠的,從此不要再出現。”
“可是,萬一陛下知道了如何是好?”
這種事絕對瞞不了人。
夏無且死了,他們家一定要辦喪事。
到時候皇帝會派官員到夏無且家去,發現棺內無人,秦始皇定然大怒。
任誰被這麼戲耍都不可能冷靜。
“此事交由我去辦,定然辦妥。”馬順信心十足。
嬴啓看了他一會兒。
“好,你去辦吧。”
錦衣衛殺人無數,但也放過不少不該死的人。
他相信馬順有辦法安置好夏無且。
翌日。
沙丘宮內僕從們都在收拾行囊,準備次日回咸陽之事。
嬴啓坐在院中的水井邊望着天,思考着接下去自己將會面對些什麼事。
“公子,我們回來了。”
陸炳與馬順出現在嬴啓面前。
嬴啓欣喜地站起:“你們回來了?”
“陸炳,你還好吧?”
“公子,一切順利。”
“詔書呢?”
“詔書在此。”
陸炳從背上解下包袱,取出詔書遞給嬴啓。
嬴啓展開看着。
果然如同史學家所猜測的那樣。
趙高與李斯僞造了詔書,並且的確是一份能夠逼死扶蘇的詔書。
詔書歷數了扶蘇的罪狀,把他說得一無是處。
詔書是以秦始皇的名義下的,那麼扶蘇見了之後,心生絕望是必然。
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連父皇都要自己死,那還活着做什麼?
嬴啓可以想象得出,當年扶蘇看到這份假詔書之後那份心如死灰的決絕。
這也就是連蒙恬都勸阻不了的原因。
“二位指揮使辛苦了!”
嬴啓把詔書收進懷裏。
恭恭敬敬地朝陸炳與馬順作揖道謝。
“公子請勿多禮,這些都是我們該做的。”
嬴啓的目光移向馬順:“馬順,夏無且的事如何了?”
“公子,我已經把夏無且殺了。”
“哦?屍首在哪裏?”
“就放在沙丘附近的一處小屋裏,等陛下與公子處置。”
嬴啓內心複雜,但還是開口道:“走,帶我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