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東南方向。

    一處不知道多少年前留下的破舊小屋裏,一具草蓆裹着的屍體躺在地上。

    馬順走在前面,打開草蓆卷。

    嬴啓站在屍體前,注視着那張年輕的臉。

    雖然屍體額度身上穿着夏無且的衣服,但是露出來的臉和手太年輕了。

    “這人是誰?太年輕了。”

    他有些失望地搖頭。

    陸炳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瓶子,說道:“公子不必擔心,我有辦法。”

    “不行不行,屍體化了如何交差?”

    嬴啓連忙拉住他。

    無影化屍粉的威力之前他見過。

    現在是要找一具屍體冒充夏無且,如果把肉身都化乾淨了,拿什麼向秦始皇交代?

    “公子放心,這瓶不是化屍粉。”

    “那這是?”

    嬴啓看仔細了,雖然瓶子很相似,但是瓶頸處顏色不同。

    “此乃易容粉。”陸炳淡淡地笑。

    “易容粉?”

    嬴啓的興趣更濃了。

    對於學醫的他來說,只要是稀奇古怪的藥物他都感興趣。

    什麼化屍粉、化骨水、易容粉,這些只出現在武俠小說、和武俠劇中的神奇藥物,更是想都不敢想象。

    沒想到他如今竟然離這些東西這麼近。

    “這易容粉如何用?”

    “公子請在一旁看着便可。”

    陸炳蹲在屍體旁,把瓶塞打開,倒出一些粉在一片樹葉上。

    然後從懷裏取出一支小刷子,蘸着易容粉在屍體的臉上飛快地描着。

    不消一會兒的工夫,那張年輕的臉變得蒼老且熟悉。

    “夏無且?”

    饒是嬴啓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在看見夏無且的臉時,還是異常喫驚。

    “公子你看如何?有無破綻?”

    “像,實在是太像了!”

    陸炳笑道:“豈止是像?簡直已經到了亂真的地步,哪怕是夏無且的家人也不會認出來。”

    “可是,他的手……”

    “公子請放心,很快便好。”

    陸炳又用同樣的方法,那雙年輕人的手便變得衰老鬆弛。

    他站了起來,把瓶子收好。

    “這人是……趙高派去截殺陸指揮使的人?”

    嬴啓突然恍然大悟。

    陸炳不會隨便殺人,他只殺該殺之人。

    馬順雖然有時候會濫殺無辜,但是在這件事上,他不敢擅自做主。

    因爲嬴啓這纔想到,這具屍體的主人定是該死之人。

    陸炳跟隨他不久,遇到的第一個該死之人就是趙高派去的人。

    “是,此人的身形與你說的夏無且差不多,用他最爲合適。”

    嬴啓滿意地點點頭。

    他看向馬順:“夏無且安排好了?”

    “公子請放心,我已經讓一名錦衣衛護送易過容的夏無且離開了沙丘,此生不會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更無人能認出他。”

    “那就好,我能否知道他的……”

    下落兩個字還沒有說出來。

    馬順便擡起手說道:“公子別問夏無且的下落,你不知道得好。”

    “好吧,那我就不問了。”

    嬴啓知道錦衣衛辦事歷來不讓外人知道。

    儘管自己是他們的主子,但是這些事暫時不知道更好。

    在這種古代,一些事知道得少更安全。

    “公子,我送您回去,馬順留下來守着夏無且。”

    “好。”

    是該回沙丘宮去了。

    出來久了秦始皇一個人在小院兒裏,他也放心不下。

    何況,陸炳還要與自己回去覆命。

    他自己也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與陸炳商量。

    兩人進了小院。

    本以爲秦始皇還在小屋裏躺着。

    一進院門就看見他正坐在院子裏的石桌旁,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父皇,您怎麼起來了?”

    嬴啓大步走過去關切地問道。

    秦始皇擡起頭,露出一絲笑容:“啓兒回來了?你到何處去了?”

    “父皇,兒臣與陸指揮使去看了夏無且。”

    “夏無且?他怎樣了?”

    秦始皇看了看嬴啓身後的陸炳問道。

    “陛下,夏無且已經被我與馬順處理了,屍體就停放在宮外不遠處的一處小屋之中。”

    “好,處理得乾淨嗎?”

    “乾淨,看着像是突發急症猝死。”

    “那就好。”

    秦始皇轉頭看向嬴啓:“啓兒,你也親眼所見?”

    “是的父皇,陸指揮使說的絕無虛言。”

    “啓程回咸陽的時候,將夏無且帶上,一併送回他咸陽家中去,厚葬他。”

    秦始皇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冷峻。

    看得出,他下令殺夏無且內心也是很痛苦。

    畢竟夏無且是個對他忠心不二的醫者,跟隨幾十年了,任誰都會難過。

    “父皇,我扶您進屋去歇息吧?”

    “不必,朕坐着反而更好受許多。”

    他指了指陸炳:“陸指揮使追回了詔書麼?”

    “陛下,追回了,已經交……”

    “父皇,陸指揮使將詔書交給了孩兒,孩兒怕不小心落入他人手中,恐又被誤送往上郡,已經將詔書燒燬了。”

    “好,啓兒做得對。”

    既然已經不需要送去上郡扶蘇手中,帶回來與半路燒燬也是一樣。

    “父皇,敖古呢?”

    “敖古去你十八弟胡亥下榻處去了,他不是成了你的人麼?爲何還去找胡亥?”

    嬴啓從秦始皇的話中聽出,這老頭兒已經對胡亥心生隔閡。

    那個曾經最受父皇寵愛的兒子,在秦始皇心目中的地位已經一落千丈。

    “父皇,兒臣讓他去辦一些事,明日父皇便知道了。”

    “爲何要等明日?朕今日不能知道麼?”

    “因爲事情要明日見分曉,因此請父皇再等一等。”

    “好吧,既然啓兒如此說了,朕便依你。”

    次日清晨。

    秦始皇東巡的隊伍啓程回咸陽。

    所有的人都揹着行囊在宮外等候。

    排在最前面是衛隊,衛隊後面的車駕便是秦始皇乘坐的。

    但是裏面空無一人。

    其他隨行官員焦急地四處張望,一個個憂心忡忡。

    “趙大人、李大人,爲何還不見陛下出來?”

    “是呀趙高大人,陛下何時出來?”

    “放心,快了快了。”

    趙高不耐煩地朝那些官員擺擺手。

    胡亥則指着那些官員怒斥道:“你們若是不願意等我父皇便自己走!”

    “胡亥公子,下官可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那就等着,父皇大病初癒,出來定然是慢的!”

    那些官員灰頭土臉地低着頭,一個個唯唯諾諾。

    “快看,陛下來了。”不知誰低聲看道。

    只見兩名宦者正攙扶着秦始皇慢慢走出宮門。

    剛纔焦急的官員們不禁竊竊私語:“陛下身子尚未康復,如何能走路?”

    混在人羣裏的嬴啓忍住笑。

    的確,堂堂皇帝,出門不是由宮人擡着鑾駕出來,竟然要自己走?

    那這不是沒有辦法的麼?

    隨行的人們全都跪倒在地,恭迎秦始皇上車。

    就在秦始皇踩着一名跪在馬車旁的宦者的脊背,正要上車時。

    胡亥突然衝出人羣大聲喊道:“慢着,他不是我父皇!”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