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此時對嬴啓恭敬了許多。
也不知道是因爲嬴啓今日初露身手令他折服了,還是因爲只剩下他一人在此沒了倚仗才謙卑下來。
總之那流露出的神態證明,他對嬴啓已經是相當的尊敬。
“哦,時間竟過得如此之快。”
嬴啓伸了個懶腰。
“公子,咱們每日卯正之前便要到,不得遲到,由下官負責點卯,到酉時便散衙。”
“哦,明白了。”
嬴啓也一本正經地應着聲。
若不是他有了原主的記憶,還真不知道這點卯、散衙是什麼。
點卯就是上班、打卡、簽到的意思。
散衙也有的朝代叫退衙、放衙,就是下班的意思。
卯正差不多就是早上七點,酉時就是下午五點到晚上七點,看來古人這上下班時間與二十一世紀無異。
“公子,這些竹簡下官先收起來,您明日再看?”
“好,收起來吧,這些我已經看過了。”
周大有些不太相信似的看了看他,勉強露出一絲笑容。
“公子,這些賬冊不看也罷,除了程大人他們幾個,無人能看得懂。”
“是麼?一條條記錄得如此清楚,連你也看不懂?”
“是,哪怕就是記錄的人也不知記錄的是何物。”
嬴啓一陣愕然。
記錄得這麼清晰的賬冊他們看不懂?
若說裏面的貓膩他們看不出來還情有可原,流水賬豈會看不懂?
“你這是何意?”
“公子您看,比如這本,記錄的是琅邪郡的手工業賬目,但是琅邪郡百工作坊興起,品目繁多無人能釐清。”
嬴啓接過來一看,賬目很清楚,這個周大莫不是飯桶吧?
但是看他那麼認真的樣子,嬴啓也就不說他了。
想着大概也與自己有了系統的加持有關。
因此,一切疑難問題在他這兒都不是問題。
周大所說的琅琊郡大約就是後來的山東臨沂一帶,據說徐福就是從那裏出發尋仙的。
周大見他神色舒緩,不像遇到困難的樣子,疑惑地問道:“公子,您能看懂?”
“不不,本公子也看不懂。”
嬴啓豈會暴露自己看得懂?
那不就等於是在提醒奸人,趕緊作弊掩蓋罪證麼?
“本公子只是覺得這些字寫得極好。”
“是,這些字是吳二寫的。”
“吳二是何人?”
“吳二是尚書令,乃丞相大人的門生,寫得一手好字。”
“原來如此。”
雖然嬴啓只是找了個字好的理由搪塞周大。
但是竹簡上的字的確寫得非常好。
原來是李斯的門生寫的,這就難怪了。
李斯這個人,若不是與趙高合謀毀了大秦,他對華夏還是有過巨大貢獻的。
他不僅是文學家,還是一名很有影響力的書法家。
他所做的幾項成就,影響了後世兩千多年。
一個是廢除了分封制。
這個周天子想廢除卻始終沒能廢除的,不利於天下統一的制度,在李斯的主導下廢除了。
並制定了一套中央集權制度。
這套制度從根本上剷除了各諸侯分裂割據的局面,對促進國家統一和社會發展起了很積極的作用。
二是統一了文字,小篆便是在李斯的主持下,製作出來的標準字樣。
李斯這人還有個優點,肯採納賢人的意見。
他在小篆的基礎上,採用了小官吏程邈創造的書體,這就是隸書,併成爲了官方正式書體。
三是統一度量衡、四是統一貨幣。
這兩件最關乎民生的大事,也是由李斯上奏並親自主持。
尤其是統一貨幣,便是在秦始皇東巡之前完成的,這對後世有着深遠且巨大的影響。
這在經濟學上是一項最偉大的創舉。
一個國家沒有統一的、獨立的、唯一的貨幣,那還何談真正的統一?
所以,歷史對李斯的評價還是很客觀的。
雖然是褒貶不一,但是褒遠大於貶,認爲他功大於過。
“公子還要繼續看麼?”
周大雖然有些不耐煩,但也不敢表現得過於明顯。
今早程斤知道嬴啓要來,便匆忙召集他們交代了一些事。
大家都是在官場混跡過來的人,誰都明白一個廢物公子突然被秦始皇派了差使。
這顯然是要開始重用於他。
他們只能背後刁難,使嬴啓自己知難而退。
但不可明着與他產生衝突。
“時候不早了,周大人也趕着回家麼?”
“呃,是。”
“那就走吧,我明天一早再來點卯。”
嬴啓邊說着大步邁出門檻。
周大欲言又止,嬴啓絲毫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他知道周大留下來不過是程斤安排的。
想要勸他明日別來,最好每日都別來。
但是,接下來日子裏。
嬴啓每天都準時去點卯,朝七晚五沒有錯過。
所有各個部門的賬冊他都看完了,還了解到很多表面上看不見的東西。
“啓公子,今日無需點卯,走,有個好去處。”
一大早剛進門,就被正要出門的周大等人拉住了。
“怎麼?幾位大人要去何處?”
“今日程大人說了,請咱們去一家新開的酒肆喝酒談笑,不醉不歸。”
“這一大早就去?”
“誒,公子有所不知,去就得玩上一日才盡興。”
“可我不會喝酒。”
“學嘛,不會可以學會的。”
旁邊的人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公子如此聰慧之人,學喝酒也不是什麼難事。”
“啓公子氣宇軒昂,一看就是能學會喝酒之人。”
“算了……我還是不去了。”
這些人都走光了,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他可以放心地在這裏摘抄一些賬目去給秦始皇過目。
程斤走了出來,一副上司派頭:“公子,今日咱們全都去,我老程請客公子可不能瞧不起我。”
“是是,公子您可一定要去。”
“走吧,公子答應了。”
幾個人連拖帶拽將嬴啓拉上了門口的馬車。
他只好無奈地坐在他們中間,幾架馬車在街上慢慢地穿行。
出了咸陽城,最前面領路的馬車受驚似嘶鳴起來。
嬴啓掀開簾子朝外看去,不悅地問道:“周大人,這是去往何處?不是說去酒肆麼?”
“哎呀放心,正是去酒肆。”
周大和顏悅色,眼裏掩不住地春風得意。
“去酒肆爲何要出城?”嬴啓警惕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