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獄卒人也很機靈,連忙將玉佩塞在腰間藏好。
然後朝着嬴啓“額額額”地亂叫,並用手對着來人比劃。
邊比劃還邊指着地上的飯菜“哇嗚哇嗚”地喊。
嬴啓看明白了。
他是在告訴來的人,他叫嬴啓喫飯,嬴啓嫌棄飯菜不好喫,他正在勸說嬴啓喫飯呢。
那人走到小獄卒身邊,朝着嬴啓看過來。
“怎麼?還以爲是在外頭當大爺呢?”
“嫌這裏的飯菜不好喫?”
“那你爲何要殺人?還是姦殺?”
“似此等惡人就應當車裂,剝皮抽筋!”
說得咬牙切齒。
嬴啓卻一點兒也不氣憤。
他已經放心了,看着小獄卒掩蓋玉佩的事,他就相信小獄卒定然會爲自己將玉佩送出去。
雖然他已經來不及交代將玉佩交給誰。
但是隻要小獄卒將玉佩送進了咸陽城,無論落入誰的手中,都會被錦衣衛知道。
即使錦衣衛不知道,咸陽城內那麼多秦始皇的暗衛,絕對瞞不了他們。
“在我這兒,你能喫上這些飯菜已經是燒高香了。”
“在別處的監牢,一日能有一頓稀得似白水的稀粥喝,那都是過大年!”
“小啞巴,走啊,還在此磨蹭個什麼?”
說着,一腳踢向小獄卒的屁股。
小獄卒被踢得險些往前撲倒,順着慣性小跑了幾步才站穩腳。
這小子挺機靈。
這是嬴啓對小獄卒的評價。
看着牢頭與小獄卒走遠,嬴啓才端起地上發着餿臭味的飯菜。
上一頓他沒有喫,每天他都是實在餓得受不了的時候才喫一點,以維持體力。
因此,此時已經餓得兩眼發暈,不喫不行了。
他強忍着噁心,逼着自己嚥了幾口飯下去。
“喫吧,現在還能有飯喫就不錯了。”
一個沉悶的聲音從隔壁傳來。
嬴啓一愣,放下碗走到牆根,朝着那邊低聲問道:“你是何人?”
“我啊,將死之人。”
“你犯了什麼罪?”
“老夫從未犯法。”
“那是爲何被關進來的?”
問完這話嬴啓就後悔了。
自己不也是沒有犯法被關進來的麼?
莫須有的罪,在這裏面那也是罪。
那邊沉默了,嬴啓以爲對方是因爲他問錯了話不願再搭理他。
正要走回去的時候,那人低聲道:“三年了,老夫以爲此事將帶進棺材裏。”
“老爺子,您有何冤屈能對我說麼?”
“你又是何人?你是犯何罪被關進來?”
“我叫嬴啓,被人冤枉殺了人關進來。”
“果然,與老夫猜測的相同。”
嬴啓有些驚訝:“老爺子猜到我是被冤枉的?”
“哼!被關進此處的哪個不是冤鬼?”
“原來如此。”
“也罷,反正你也不能活着出去,我告訴你也無妨。”
嬴啓一聽,那人要說他的冤屈。
便靠着牆與那人背靠背席地而坐。
“老夫曾任少府少監,有人做假賬貪墨錢財被老夫察覺,等老夫收集好證據,惡人卻先下手了。”
“什麼?”
嬴啓大喫一驚。
“老爺子曾經是少府的少監?”
“怎麼?你也知道少府?”
“嗯,聽說過。”
嬴啓爲了謹慎起見,沒有告訴對方自己的身份。
“是何人作假?”
“程斤你可知道?”老爺子問道。
太知道了!
“他發覺老夫知道他的事之後,將老夫騙至郊外一所酒肆……”
“酒肆?然後用美人計陷害你?”
“你到底是何人?”對方警惕起來。
“老爺子,我僅僅只是猜測,這世間對付人最好用的便是美人計。”
“唉,也怪我一時糊塗,鰥居多年竟沒能守住分寸,與那女子喝了一杯酒,結果就……”
“結果就神志不清,女子莫名死亡,老爺子便成了殺人兇手?”
“是,正是!”
對方激動起來。
嬴啓在心中冷笑。
三年前這個套路,三年後陷害自己依然還是這個套路。
這麼看來,那家酒肆也絕不一般。
這幫奸人,爲了除去障礙,竟然犧牲普通女子的性命來達到陷害人的目的。
“真是可惡!”
嬴啓一拳砸在牆上。
沒想到這牆竟然被砸開了一個碗大的洞。
關押死囚的監牢這麼不牢固麼?
正當嬴啓在疑惑間,洞的那邊出現一張枯瘦的臉。
外面昏黃的豆油燈光映在那張臉上,顯得詭異又蒼涼。
“自打你關進來的那日起,老夫便每次摳牆,再差幾日便能打通,與你說話也方便了。”
“沒想到被你一拳打穿了,倒省了老夫許多氣力。”
嬴啓有些哭笑不得。
還以爲這牆這麼不牢靠呢,原來是被他給掏空了。
兩間監牢之間就只隔着這一堵牆而已。
靠走廊的一邊是柵欄,只要獄卒沒有過來,說話還是能互相聽清的。
完全用不着掏什麼牆。
“年輕人,我看你方纔交了一件物什給那小啞巴?”
“是。”
嬴啓也不隱瞞。
“老夫身上也有一件物什,你能不能想法將它送出去?”
“老人家要送何物?”
老頭兒顫顫巍巍地解開自己又髒又臭的衣衫。
露出兩邊的內裏然後嬴啓瞧:“看見了麼?”
光線太暗,能看清他的臉已是不易。
衣服內裏哪裏能看清有什麼?
見嬴啓沒有回答,他又說道:“三年前,我將他們的罪證記在了我的衣衫內。”
“他們搜身的時候未能搜到,去我家抄家也未能找到。”
“本想着等過堂審訊的時候,我再將它交出去,便能將程斤等人繩之以法。”
“豈能想到,進來之後便再也沒有人來提審,陛下恐怕都不知道少府之事啊!”
嬴啓猛然想起。
那些賬冊中有幾冊記錄清晰,毫無差錯。
當時他還問是誰記的賬。
周大討好說,記賬之人幾年前因年老飲酒而暴斃身亡。
原來,周大說的人正是這位老爺子。
“老爺子,你放心,陛下定能知道。”
“唉,你別安慰我了,咱們兩個啊,都出不去了。”
“爲什麼?難道他們真的敢將我們處死?”
“他們敢,但他們不會立刻處死,而是將我們關在此地慢慢死去。”
這點嬴啓就不明白了。
既然要除去自己的敵人,他們爲何不乾脆殺了?
留着命不怕萬一人跑出去?
這點令嬴啓很疑惑。
“廷尉府盡是李斯的人,少府盡是趙高的人,咱們吶,只求死的時候能痛快些。”
老人絕望又無奈地別過臉去,聲音有些哽咽。
他脫下外衣,再將記着證據的內衫也脫下。
顫抖着手從洞中塞了過來:“快,將此衫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