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嬌喝，一名白衣女子如風般輕盈地衝上斷頭臺。
李斯聽着這個陌生的聲音擡起頭，愣住了。
“你、你是雲姬？”
這些年他將雲姬安置在邯鄲，爲了讓雲姬能淡化對他的仇恨，因爲他並沒有親自去看過她。
雲姬在他腦海中的印象還停留在小姑娘時期。
可眼前的雲姬儼然已是大美人一個。
“丞相大人好眼力，還記得我雲姬？”
雲姬步步走近。
李斯期待地問道：“雲姬姑娘，你此時會來看我，是來……”
“呸！”
雲姬知道他以爲自己是來爲他求情。
面對仇人，她豈會手軟。
她只恨大秦律法嚴苛，不能手刃仇人以解心頭之恨。
“雲姬……”
“李斯，你這個惡賊，你不配喊本姑娘的名字！”
“雲姬姑娘，念在我把你養大……”
李斯不說這事還好。
一說到這件事，雲姬就怒火中燒。
“你把我養大？你是如何害死我的父母的？”
“你又是如何將我的姐姐騙走賣掉的？”
“可憐我的姐姐才那麼小，是不是被你賣入煙花柳巷去了？”
雲姬越說越憤怒。
斷頭臺下圍觀的人們聽得明明白白。
原來這李丞相早年還犯過如此罪惡之事。
果然天道好輪迴。
他如今面臨腰斬之刑，看來也是罪有應得。
此時。
臺下的嬴啓聽完雲姬怒斥李斯，滿意地微微一笑。
他轉身朝身後的手下點了點頭。
只見不遠處的馬車上，下來一名身穿綠衣，頭戴綠色斗笠與面罩的女子。
她的身後跟着陸炳。
二人擠進人羣朝嬴啓走來。
“雲姚姑娘，你可認得臺上那位姑娘？”
“……”
雲姚輕輕掀起一角面罩朝臺上看去。
臺上站着一名貌若天仙的白衣少女，正神情憤怒地指着李斯痛斥。
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右手悄悄抓在了腰間，腰帶內是她的一柄魚腸軟劍。
這把劍天下無雙，是丞相大人送給她的。
丞相於她有栽培之情、再造之恩。
豈能容一個毛丫頭當衆羞辱？
嬴啓一直在觀察着雲姚的一舉一動，注意到她腰間一定有貓膩。
他朝陸炳擡了擡眼皮。
陸炳會意，突然出手在雲姚的後背輕輕拍了一掌。
雲姚頓時僵住了一般，整個身子動彈不得。
但是能說話，她忍着怒意輕聲道：“快將我放開！”
“雲姚姑娘這是要做什麼？”
“本姑娘什麼都沒做。”
“不會吧？那你的腰間是什麼？”
嬴啓迅速出手，在她腰間一抓，抽出一柄軟劍。
“雲姚姑娘帶着兇器？”
“開劫法場？”
雲姚見自己被識破，羞惱道：“我只是帶着防身。”
“姑娘有我等保護，無需防身。”
陸炳冷冷地說道。
嬴啓指着臺上的雲姬道：“雲姚姑娘是否覺得，臺上的白衣女子與你長得很相似？”
“啓公子這話什麼意思？”
“沒有任何意思，本公子只想問你一句，你還記得你的妹妹雲姬嗎？”
“記得，妹妹從小被人販子帶走，下落不明不知死活。”
“這是李斯告訴你的吧？”
“是，不過也是我親眼所見。”
嬴啓驚訝道：“你親眼所見什麼？”
“親眼看見我的妹妹已經死了，是丞相大人厚葬了她。”
“什麼？”
嬴啓沒有想到還有這麼一出。
他看向斷頭臺上的李斯。
這隻老狐狸，說雲姬之事的時候，竟然還隱瞞了這麼重要的信息。
他不禁嘆道：“雲姚姑娘，你果真是中毒太深了，你想不想知道臺上的姑娘是何人？”
“管她是何人，我只知道她是羞辱我恩人的賤婢！”
“你的恩人？李斯？”
“是。”
嬴啓突然想笑。
但是在這砍人的菜市口笑起來，有些不合時宜。
他忍住笑，對雲姚道：“她就是你的妹妹雲姬。”
“啓公子，你用一個冒牌貨冒充我的妹妹來欺騙我，是想做什麼？”
“你若是覺得她是個冒牌貨，那你便殺了她，希望你不會後悔！”
聽得嬴啓說出如此狠話。
雲姚雖然不相信那是雲姬，但也沒有更過激的動作。
畢竟她是被陸炳押着來看李斯行刑的。
她沒有力量劫法場，更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殺一個冒牌女子。
她含着淚注視着臺上的李斯，李斯也已經看到她了。
在方纔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他的內心還是興奮的，他以爲雲姚是爲救他而來。
雖然救不走他。
但是能證明自己培養的這個殺手很成功。
等自己死後，雲姚就會替他瘋狂地報復。
可是此刻，見到了她身後的嬴啓與陸炳，李斯的心悲涼悲涼的。
他知道自己已經死到臨頭，仰天長嘆一聲：“想我李斯爲大秦耗盡畢生之力，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場！”
嬴啓跳上斷頭臺，大聲說道：“李斯，你企圖弒君篡位、誅殺皇子，罪無可赦！”
“弒君篡位、誅殺皇子？有嗎？”
“你覺得沒有？有沒有李大人不清楚？”
嬴啓知道歷史李斯與趙高的確陰謀得逞。
但是即便是此刻，李斯自己心中也有數，他與趙高的確密謀過如何扶胡亥上位，如何矯詔殺扶蘇。
這些只是他們背地裏的計劃。
這嬴啓又是如何知道的？
果然，這個從小到大假裝懦弱的廢物，是一個深藏不露之人。
都怪自己大意了，竟然敗在一名乳臭未乾的小兒之手。
“趙高大人！”嬴啓看向趙高。
“臣在，臣在。”
趙高躬身匆匆過來，諂媚地朝嬴啓拱手。
“趙大人，你也是精通大秦律法之人，你來說說李斯這逆賊該當何罪？”
“公子，李斯是沙丘之變的主謀，正是他脅迫我與胡亥公子，好在啓公子有氣吞山河之勢，否則大秦江山……”
“趙高，你這個小人！”李斯氣得差點兒吐血。
“若不是你逼迫於我，我豈會與你同流合污？”
嬴啓看着他們狗咬狗，樂得站開了些。
和陸炳兩人站在一旁安靜地當個喫瓜羣衆。
“啓公子，李斯他瘋了，他亂咬人，快快行刑！”趙高大叫。
他害怕繼續下去李斯將他所有的計劃全都說出來。
嬴啓就是要看着這兩個奸人自相殘殺。
“趙大人，你是監斬官，你說，該如何處置他？”
“李斯按律當處以腰斬，還、還誅其九族！”
李斯一聽，兩眼暴突：“趙高，你這逆賊不得好死！”
“陛下，臣有功於大秦啊，臣是有罪，可臣功大於過，罪不當誅啊！”
他仰頭朝着咸陽宮的方向哭喊。
嬴啓走到他面前：“正是因爲念你有功，因此今日且夷你三族！”
說完，嬴啓大步走向雲姬。
“姑娘今日大仇得報，請回去吧。”
遂轉身跳下斷頭臺。
雲姬的目光自嬴啓走上斷頭臺的那一刻起，便沒有離開過他的身上。
見他下去，連忙叫道：“公子，請留步！”
說罷，便邁着小碎步朝臺下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