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炳神情怪異、目光直盯着嬴啓的眼睛。
生怕錯過嬴啓的每一個微妙的表情。
“記得，死的人是他？”嬴啓有些喫驚。
“公子心軟了？”
“沒有，只是覺得有些突然。”
不是他心軟想留那個流浪漢一條命，而是他有更大的事要做，對底層這些人不會隨便動殺心。
況且，在雲姚的這件事上，流浪漢只是個工具而已。
“公子，成大事者不拘泥於小節，也不應有半點憐憫之心。”
“爲什麼？”
不拘泥於小節是對的。
不應有半點憐憫之心，那豈不是跟冷血動物沒有分別？
“我已經查明瞭雲姚這些年的所作所爲，遠比公子知道的要多。”
“嗯？”
“她這些年所殺之人要麼是良善之輩，要麼是清廉之官，如此惡女公子留她做什麼？”
“暫且留着有用。”
“我不明白留着她有何用？”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嬴啓沒有和他多說，擺了擺手道：“時候不早了，你快去提審人犯吧。”
“是。”
陸炳走後。
嬴啓也回房歇息。
次日一早。
嬴啓剛用過早飯，雲姬便帶着阿洛匆匆進來。
“公子，此時要動身麼？”
“去看你姐姐？”
“是。”
“好，走吧。”
三人坐上嬴啓的馬車，很快就來到關押雲姚的那處無人宅院中。
之所以沒有將雲姚下大獄，嬴啓也是有私心的。
陸炳上次調查雲姚的時候，得知她是唯一知道李斯藏匿財產的地方在哪裏。
因此，先將她拘禁在無人宅院中更加穩妥。
如此也不容易被李斯餘黨找到她。
嬴啓與雲姬一進門。
就看見雲姚正在小院中徘徊，口中不停地大罵着，“快放我出去！”
“我知道你們這是在軟禁我！”
“你們殺了我的義父，我與你們勢不兩立！”
“想定我的罪你們還不夠格，我是幫着我義父殺西瑤全家三十餘口，我也殺了趙猛之一家二十餘口，我還殺了八皇子乳孃，我還……”
雲姚突然住口。
她看見嬴啓和雲姬走進來。
“你們、你們來做什麼？”
“雲姚，你以爲院中只有你一人？”
嬴啓走到她面前。
“這院中除了我再無別人！”雲姚高傲地擡起下巴。
“對，這裏的確只有你一個人，但是你沒有想到我們會在這個時候過來吧？”
“你們聽去又如何？反正也落入了你們手中，是殺是剮隨便你們！”
“姐姐？你是姐姐？”雲姬激動起來。
在刑場遇到她時，並不知道她是自己的親姐姐。
便沒有注意看她的臉。
此時認真看來，她還真是自己從小就失散了的親姐姐。
“你喊誰呢？你是何人？”
雲姚瞪着她，鳳眉豎起，鄙夷地冷笑。
“姐姐，我是雲姬啊！”雲姬上前一步說道。
“你是雲姬？”
“是啊是啊。”
“不認識。”
“不……姐姐，雲姬是你的妹妹呀，我就是雲姬，你的妹妹！”
雲姬急了。
儘管她知道此刻雲姬或許是在假裝不認識她。
但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失望。
這麼多自己一個人被李斯養在邯鄲，以爲全家人都已經死了，心中的那份孤獨和悲憤又有誰知？
她也還是對自己這位，唯一在世的親人有着強烈的期待。
可是，剛剛進門的時候聽見她所說的那些，雲姬的心裏還是很矛盾起來。
雲姚面無表情地瞪着她。
“姐姐，你忘記妹妹了？”雲姬不死心地問道。
“雲姬？我確實有位妹妹是叫雲姬，只不過她已經死了。”
“不姐姐，我沒有死，我只是被李斯那老賊送往邯鄲……”
“閉嘴！你敢罵我義父？”
“唰”的一聲，雲姚的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柄長刀。
那刀鋒閃着寒光橫在了雲姬肩頭。
“你個小賤人，不僅害死我的義父，還想冒充我的妹妹？看我不殺了你！”
她的手一擡。
長刀就要划向雲姬的脖子時，嬴啓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只輕輕一捏，雲姚手腕發麻。
“噹啷”一聲，長刀掉落在地上。
“你……又是你壞我好事！”
“雲姬的確是你的妹妹，你若是不信就讓雲姬告訴你小時候的事吧。”
嬴啓提醒道。
這句話是說給雲姬聽的。
既然是親姐妹，那定然有不少只有她們二人自己知道的幼年的事。
雲姬會意，連忙道：“姐姐，有一次你在竈房偷喫，後被母親發覺碗裏的肉少了，便要責問你，你卻推說是我偷吃了，你還記得嗎？”
雲姚的眼裏閃過絲絲驚愕。
但是，她很快又恢復了鎮定。
“姐姐，你、你想起來了嗎？”
“是何人教你的？”
“沒有任何人教我，這是你我小時候經歷過的事，姐姐你忘記了？”
“小賤人，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的姐姐。”
雲姚嫌惡地退開兩步。
“姐……”雲姬受傷地輕呼着。
嬴啓在旁看得很真切。
這個雲姚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變了，變得說她不認識雲姬。
眼看着雲姬的眼淚流了下來，嬴啓有些不忍。
他厲聲對雲姚喝道：“你如今還不肯悔悟也就罷了，爲什麼要辱罵自己的妹妹？”
“哈！她是我的妹妹？她不過是個冒牌貨罷了。”
雲姚慘笑一聲，眼角瞥了雲姬一眼。
雲姬顫抖着嘴脣，“姐姐，我真是雲姬啊！”
“你給我閉嘴，你再說你是雲姬我便殺了你！”
雲姚指着她厲聲喝道。
嬴啓將雲姬拉到自己身後，冷冷地看了一眼雲姚，轉身拉着雲姬道：“雲姬姑娘，咱們走！”
雲姬邊走邊回頭，眼裏充滿了不捨。
當她和嬴啓走到中門的時候，只聽得身後傳來雲姚的聲音，“你們給我站住，想往哪裏走？”
嬴啓聽得身後傳來呼呼風聲，立即下意識地抽出佩劍指過去。
“噗”的一聲，雲姚重重地撞了上來。
嬴啓想要抽回長劍，可是劍已經刺入了她的身體。
“啊！”
“姐姐！”
隨着雲姚的慘叫聲，雲姬也嚇得驚叫起來。
雲姚撲倒在嬴啓懷中，嘴脣貼在他的耳邊低聲道：“好好照顧我的妹妹。”
嬴啓一怔。
“姐姐，姐姐你怎麼了？”
雲姬也衝過來抱住了雲姚的身子。
她流着眼淚哭道：“姐姐，你不能有事，雲姬好不容易有親人了，你不能離開我！”
雲姬慘白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喫力地說道：“妹妹，附耳過來，姐姐有話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