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直視着前方,語氣淡淡:“是嗎?我不記得了。真是抱歉,我救過的人質這麼多,不可能記住每一個人的長相和名字。”
方琤說:“我昨天還給顧隊長寄了錦旗和感謝信,顧隊長沒有收到嗎?”
“原來錦旗和感謝信是你寄的?上面沒有寫寄件人的名字,我也不清楚是誰寄來的。”他的聲音清冷淡然,沒有半點的起伏。
“不認識了也沒關係。”方琤面不改色,脣角彎了彎,眼裏藏着狡黠的笑,“現在我們可以重新認識一下。”
她淺淺一笑:“我是天寰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方琤。”
說着,朝他伸出了白皙修長的手。
顧淵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了片刻,握上了她的手。
“市公安分局談判隊顧淵。”仍然是無波無瀾的聲音。
顧淵的手勻稱修長、手指骨節分明,與方琤的手握在一起時,溫暖的掌心毫無間隙地覆蓋住那雙纖柔的手。
方琤沒有立刻鬆手,她緊緊地握住,食指悄悄地在他的手心輕輕撓了一下,指尖微涼,像落下的羽毛一樣,輕盈地劃過心尖,酥酥癢癢。
顧淵黑眸漸深,微微一僵。
但他還沒來得及做什麼,方琤已經鬆開了手。
她若無其事地看向宋隊長:“宋隊長,那個小女孩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宋隊長回過神來,下意識答:“目前寄住在她的生父家裏。”
“生父?”
顧淵也看向他。
方琤有些疑惑:“小女孩的父母,不是都在兇案裏遇害了嗎?”
不過話剛出口,她便猜到了基本的情況。
果不其然。
宋隊長說:“嗯,女孩的生父和生母早在三年前就離婚了,離婚一年後,她的母親又再婚了,遇害的那個是她的繼父。”
方琤不露聲色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這和她猜測的一樣。
宋隊長邊往外走,邊說:“走,我開車載你們過去。”
***
宋隊長將車從車庫裏開出來,招呼方琤和顧淵兩人上車。
方琤主動坐到後面的座位,顧淵遲疑了幾秒,伸手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繫好安全帶,車子啓動。
宋隊長是個閒不住的人,剛開車,就打開了話匣子,跟方琤拉起家常來。
宋隊長問:“我之前有聽陸律師提起過方律師的情況,方律師是B市人嗎?爲什麼會想到來S市呢?”
方琤回答:“不是,我是S市人,後來纔去的B市。”
宋隊長:“噢?那方律師是在B市上的大學嗎?”
方琤:“畢業後纔去的,我大學是在S大上的。”
“S大?”宋隊長微微驚訝,透過後視鏡看了顧淵一眼,“顧隊長也是S大畢業的,沒想到你們還是校友。”
從上車開始,顧淵就沒說過話,一直面無表情地看着窗外,彷彿被路上的風景吸引。
方琤似是很驚訝:“原來顧隊長也是S大畢業的?那真是巧合。”她又惋惜地說,“可惜以前沒碰過面,不然可以早一些認識顧隊長。”
宋隊長笑了笑:“那真是可惜嘍。”停頓了下,他又問,“不過方律師這麼出色,對象也一定很優秀吧?”
不可避免地被問到感情問題,方琤直言不諱:“之前談過一個,但是早分了。這幾年工作忙,也沒有空談戀愛。”
說話的時候,她下意識瞄了顧淵一眼。他仍然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彷彿沒有注意到兩人的談話。
以宋隊長多年偵查案件多年鍛煉出眼光,總覺得這兩人之間存在着端倪。
於是他轉移話題:“方律師剛纔提起春熙路,說的是上週的公交車劫持案?”
S市不大,發生了公交車劫持這麼大的事情,足以引起全城轟動。足足一週,這件事情的熱度還沒有散去,仍然是人們口中的熱門話題。
“方律師就是當時被劫持的人質之一?”宋隊長也沒想到會如此巧合。
方琤點點頭:“是啊,當時是顧隊長救了我,我還想着要好好跟他道謝呢。不過沒想到,他已經不記得我了。”
宋隊長想了下,又說:“方律師,你千萬別介意。顧隊長這人啊,雖然性子悶了點,不太解風情,但其實他只是面冷心熱。”
“我當然不會介意,畢竟顧隊長是我的恩人。”方琤微微一笑,說,“而且顧隊長跟我前男友長得挺像的,我一看見他就覺得非常親切。”
幸好前往目的地的路程不遠。
宋隊長呵呵地笑了兩聲,看着路況,岔開話題:“我們快到了,前面就是小安安的家。”
***
安安是小女孩的名字。
許是辦案的警員已經來過多次,在宋隊長出示相關證件後,安安的生父趙先生並沒有什麼懷疑就把他們迎了進門。
“宋警官,還有兩位警官,這邊請。”
方琤主動說明自己的身份:“趙先生你好,我不是警官,我是法援中心那邊指派的律師方琤,今天來,是想了解一下孩子撫養權的問題。”
趙先生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方律師你好,你好。這真是太好了,之前我聽說法援中心那邊說會給我們派律師,這下總算把你盼來了。”他轉身向廚房走去,“快請坐,我去給你們泡杯茶。”
宋隊長說:“不用了,這次我們過來,是想給安安做一個心理疏導。這是我們局裏的心理專家。”
趙先生腳步頓住,轉過頭,面露爲難:“這……可能不太方便,安安在房間裏,我剛把她哄睡。”
那真是不巧。
宋隊長有些可惜:“既然這樣,那我們……”
方琤一直觀顏察色,突然出聲打斷:“那可以讓我們進看一眼嗎?我們不吵醒她,就在門口看一眼。”
“這……好吧。”
趙先生遲疑地答應下來,領着他們進入房間。
在房間裏,他們見到了小女孩安安。
但是,她並沒有像趙先生所說的那樣睡着了,而是蜷縮在牆角里,一動不動。看到陌生人,安安立刻露出了驚恐怯懦的目光。
“安安,你怎麼醒來了?是被爸爸的聲音吵醒了嗎?”走上前,趙先生將孩子抱到懷裏,低聲地哄,“不怕,不怕,爸爸在這裏。”
他又主動跟方琤等人解釋:“抱歉幾位,這孩子從那天起,就一直是這樣。”
“沒關係,我們都能理解,趙先生,你也挺不容易的。”
趙先生苦笑:“如果願意,我寧願孩子不要受這個苦。”
宋隊長走前了幾步,蹲下來跟安安打招呼:“安安,我是叔叔,你還記得叔叔嗎?我們是來幫助你……”
安安的眼神變得驚懼,不安地往角落裏縮了縮。
“宋隊。”顧淵走上前,阻止他。
“讓我來。”
但沒說幾句話,便被打斷。
“幾位警官!”
安安的父親將她護在懷裏,目光懇求:“不如……今天還是算了,她最近情緒很不穩定,畢竟她親眼目睹她媽媽……”
宋隊長無奈地道:“好的,我們明白了。趙先生,謝謝你配合,等安安情緒穩定些時,我們再來探望她。”
在離開之前,方琤說:“趙先生,你想要爭取撫養權,一般來說,只要符合規定,基本上沒有什麼問題,除非出現了其他意外的事情。”
“但是,希望你能相信律師,不要隱瞞我任何事實,否則這對爭取撫養權是十分不利的。”
趙先生摸了摸鼻子,說:“當然,我很相信你們的,我絕對沒有隱瞞你們任何的事情的。”
方琤說:“那我回去研究一下案卷,再跟你聯繫。”
“好好,麻煩你了,方律師。”
趙先生目露感激,對方琤的態度明顯比另外兩人熱情一些。
三人離開趙先生家,步行回到車上。
宋隊長嘆了一口氣:“真抱歉,今天讓你們白跑一趟了。”
方琤纔開口:“那個小姑娘的生父,宋隊長可以多留意一下。”
宋隊愣了下:“方律師是懷疑安安的父親跟案件有關?”
顧淵接話:“我們在跟小姑娘交談的時候,她的生父一直在旁阻止。每當她要對我們的話作出迴應,父親就會出聲打斷。”
宋隊長思索片刻:“親生父親害怕女兒受到傷害,也很正常。”
顧淵說:“在回答中對問題進行生硬的重複,這是典型的說謊表現。”
“當我問到他是否有隱瞞的事實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弓起身體,這說明,他在這個問題上說了慌。”
方琤停頓了下。
“我個人認爲,她的生父很可能知道什麼事情。”
宋隊長默然了一會兒,才說:“我們之前也懷疑過他,但是,案發當天,他在公司里加班,有公司的監控錄像爲證,他有不在場證據。”
監控錄像?
又聽方琤說:“宋隊長,你的行車記錄儀可以借用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