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交叉的鎖鏈壓在舊制的木板上,得兩個成年男人一起拉,才能把蓋子給掀開。
貝爾摩德用手帕蒙着口鼻,雖然面露嫌棄,不過還是順着顯露出來的臺階走進了地下室裏。
空曠的地下室裏泛着一股發黴又潮溼的味道,儘管留有一扇氣窗,但仍舊換不掉室內腐爛的氣息。
一根鏈子從上方垂下來,將銀髮男人的手吊起。
長時間維持着這樣的動作,已經讓人足夠疲憊,可男人也只是閉着眼睛,臉上看不出任何疼痛難忍的表情。
貝爾摩德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撫摸上了他的臉頰,微微笑道:“哎呀!琴酒,沒想到幾天不見,你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了啊?”
“怎麼?你的小情人都不來看你的嗎?”
琴酒睜開眼。
墨綠色的眼瞳一如既往深沉似幽潭靜水,眼白的部分卻蔓延出幾根紅色血絲,眼眶紅得厲害。
就像是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魔一樣。
貝爾摩德被震懾住了。
幾秒後,她恢復如常,嬌豔欲滴的紅脣扯起了上揚的角度。
“只要你肯向我低個頭,我就替你向那位先生求求情,如何?”
女人的手指隔着手套在琴酒的臉上揉捏着,最後順着他的脖頸緩緩往下摸去,探到了他胸前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傷疤上,重重地按了下去。
不出意外地,她聽到了琴酒的一聲悶哼。
按照男人的性子,之後恐怕會直接說出讓她滾的話。
可即便是被這樣輕賤,琴酒也依舊沒有開口,只是眼眸低垂着,彷彿有心要隱藏什麼事。
貝爾摩德心有猜疑,擡手撥開了他的眼皮,望見了那雙失焦的眼瞳。
眼神渙散,很難集中,頭上還有薄汗冒出,像是在經受痛苦折磨一般。
她微微驚訝,鬆開了手。
“想不到他們竟然用上了這種手段來對付你……有時候,我還真是替你感到不值呢。”
貝爾摩德看了一眼牆壁高處的天窗。
隨着太陽落山,外面幾乎已經見不着光了。這地下室的白熾燈忽明忽暗,也讓人的心情變得越發糟糕起來。
“本來只是想看看你的笑話,不過現在看來,成爲笑話的人搞不好反而是我自己呢。”
貝爾摩德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讓他保持清醒。
“蘭瑟已經到這裏了,以他那種天不怕地不怕又很記仇的性格,應該很快就把你給撈出去了。你就再忍耐一下吧!”
說完這些,貝爾摩德也沒有再去看男人的臉,將手裏的某件東西塞進了他的衣服裏,就跟着那兩個男人離開了這裏。
琴酒再度閉上了眼睛,混亂卻又遲鈍的腦子裏迴響着貝爾摩德方纔說過的話。
他聽了一遍又一遍,勉強將這些字組成的句子理解後,才終於勾起了嘴角。
而另一邊,蘭瑟在被帶到一處可供休息的房間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公館裏的其他人了。
伏特加原本也是被帶到了獨屬他自己的客房那邊,不過後來又偷偷溜了過來,問他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看樣子,今天是見不到琴酒了。”
於是,蘭瑟就打發着伏特加在公館裏查探些消息回來。
他因爲喫完A藥的試用解藥後感覺很是疲憊,倒在房間裏的大牀上一覺不醒,直接睡到了晚上。
“咚咚!”
隨着兩聲敲門聲響起,蘭瑟睜開了眼睛,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
只聽管家低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蘭瑟少爺,晚餐時間到了,請您移步到餐廳裏用餐。”
半掩着的窗簾將外面的景色潦草遮擋,蘭瑟透過窗簾間的縫隙看到了掛滿繁星的夜空,用手杵了下自己的額頭。
不間歇的奔波實在太累了,他竟然一覺睡到了現在。
在管家又試探性地喚了他幾聲後,房間的門終於被蘭瑟從裏面拉開。
管家似乎受到了小小的驚嚇,不過很快又站直了身體,面色如常。
蘭瑟將琴酒的風衣披在自己的身上,修長高挑的身段勉強撐起了風衣的肩寬,平和的外表也塑上了幾分凌厲。
【系統:總覺得好像有那麼點狐假虎威的意思……】
蘭瑟眼皮跳了下,淡淡開口:“帶路。”
管家向他微微頷首,隨後領着他往餐廳去。
公館建造得這麼恢弘巨大,餐廳的規模自然也要比尋常人家大了十幾倍也不止。
走過了公館的長廊後,管家在一扇雕刻着歐式花紋的雙開大門前停下,然後親自爲蘭瑟推開了門。
餐廳里正在享用着美食的衆人將目光轉移到了門口這邊。
他們在看到蘭瑟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轍的懵。
更是有人皺着眉不滿道:“你是誰?這裏的餐廳可不是什麼人能進來的!”
蘭瑟嗤笑一聲,“沒腦子的蠢貨!”
“你說什麼?!”
“我身邊的管家先生你們都不認識嗎?如果我沒資格上桌的話,他會帶我來餐廳嗎?”
這些一看就不好惹的傢伙們當即明白了:“你也是我們家族的人?可爲什麼我們從來都沒見過你?”
蘭瑟一邊往餐廳裏走,一邊輕笑道:“各位真是貴人多忘事啊!當初對我的‘照顧’這麼快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他越過餐桌邊的空位,走過了那些人的身後,直接坐在了超長餐桌的主位上。
那些人當即變了臉色。
“你瘋了?!這是誰的位置你知道——”
“砰!”
站起來的中年男人話還沒說完,就被蘭瑟突然握在手裏的槍射中了肩膀,掀翻椅子後重重倒在了地上。
銀髮男人用空着的左手在脣邊豎起了食指,示意現場安靜。
他淺色的薄脣微微上揚,外表牲畜無害,但這笑容看得人渾身發寒。
“我不在乎這是誰的位置,反正這種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幹了。如果那位先生要來找我的麻煩,我很歡迎。”
“畢竟我很想知道——用卑劣下流的手段把琴酒推到風口浪尖的傢伙,都、有、誰?”
槍口一個個指過去,所有人都膽寒地看着他。
像在看一個無藥可救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