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的天氣，我坐在書桌前孵空調，內心有點說不出的冷意。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畢業季迷茫期吧。
在省城大學畢業了，上半年還完成了三個月的實習，簽了畢業四聯單，當然我和大多數同學一樣，幫學校的就業率添光加彩之後，自然就離職了，回到相隔小几百里的小城市，正在爲找個穩定的家鄉工作，還是出去大都市渡劫歷練而煩惱。
門外傳來敲門聲，今晚二姨來家裏喫飯。
我趕緊去開門，一身精緻的職業裝，看得出來，二姨一下班就過來了。
二姨和我很親，她也是我特別崇拜的獨立女性。
二姨一把把我摟在懷裏，滿臉笑意，我也開心的接過二姨帶來我最喜歡喫的一大袋蟠桃，就跑去洗桃子了。
今晚老爸不在家，媽媽在廚房忙碌。
晚飯的時候，二姨和老媽家長裏短的一陣寒暄。
我就依舊不太出聲，埋頭喫東西。
老媽的廚藝真的好。
我想，如果我離家就業，以後就不能經常嚐到媽媽的手藝了。
“桃子，打算好乾啥工作了嗎？”二姨充滿甜美和關切的溫柔問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啊，這，沒，沒想好。”我是真的沒想好。
“這死丫頭想去外面看看。哎，真拿她沒辦法。”媽媽微笑的斜眼瞟我。
“想去哪？”二姨貌似很喫驚的樣子。
“東華市。”我不敢擡頭直視二姨的眼睛，“但，但是，還沒有想好。”
東華市是華東的沿海大都市，一線城市，更是直轄市。
那裏高樓林立，就業機會多。
很多同學都說京東廣深，是他們的嚮往，班上還有女生開玩笑的總結說：去帝都要嫁權貴，去東都要進豪門，去廣深得搞創業。
“去唄。不過好像去年，你三舅家的小子，禁足期差點在羣租房餓死自己，逃也似的回來了。”
二姨嚴肅起來。
“大城市不好混哦。競爭激烈。那裏只有985的名校生才能馬上落戶，你確定你要拼一下嗎？”二姨一本正經的看着我繼續說。
“再說了，現在咱們這，本科畢業收入也是5000起，到了大都市，就算六七千工資，也不容易找，租個房還要兩三千，生活品質可差了一大截啊。”
“關鍵還不能天天喫媽媽燒的飯。”我迎合這二姨的話，感同身受，面露調皮的苦色。
“那你決定了？”二姨很關切的追問。
“我也不知道。”我依然低着頭。我是確實不知道啊。
“依玲”這是媽媽喊二姨的名字，“你別看林林靦腆，心裏有自己的主意。”
“你要不先跟着二姨，給你安排一個工作你試試。”
二姨說這話那是相當有底氣的。
二姨是名牌大學畢業，一直很有主見，相比願意做家庭主婦的媽媽，二姨只要發表意見，總是顯得渾身有光。
畢業十幾年，二姨做過4S店的豪車銷售，做過房地產公司高管，自己開過公司，最近兩三年，因爲天下大疫，二姨進入了石油製品公司做高管，自己的公司交給手下培養的姑娘，轉型做起了直播賣農產品和果蔬。
不僅有一份穩定的收入，還把直播流量給搞透了。
“你說，你是想進編制混鐵飯碗，還是想觸網搞直播，二姨都能幫你安排。
我跟你說啊，現在這時代，新東西來的兇，形勢變得快，大都市未來的經濟發展未必比咱們這種二三線小城市來得好。
那裏人工費高，保障繳費也高，同樣的直播生意，開在咱這成本低一半都不止，省下來的錢還能投更多的流量，那業績肯定是小城市做的好。”
看着我低頭不語，若有所思，媽媽笑着過來打圓場：
“沒事，讓林林自己決定，我不限制她。”
其實昨天晚上媽媽就在我房間陪我睡，我們聊了挺多。
媽媽的意思是，如果我要出去，最多一年時間，就當長長見識。
媽媽受不了我不在身邊。雖然我是零零後，卻也不是獨生女。
我有個哥哥，大我五歲，已經南下廣深去打工了，看這架勢是會在外成家立業吧。
他的女朋友換了好幾茬了，我都不知道線上視頻的時候，喊過幾個嫂子了。
大概，唯一的好處就是，大學四年，每年過生日和過年，都有收到嫂子們發來的紅包。
啊，不，是前嫂子們！
但哥哥時不時就要去搞創業，每次激情澎湃，多半事後要跟我訴苦，解憂。聽多了，我也大概對創業有了一些粗淺的認知。前嫂子們不是不T恤大哥，只是大哥一旦創業受挫再去打工，就會說：“愛也消失了！創業就不該談戀愛。”
......
二姨喫過晚飯，拉着我單獨聊了好久。
雖然我很喜歡二姨，從小就特別親，但是嘮嘮叨叨了很久，我還是有點六神無主。
最後二姨拿出她“三萬英尺”高空，凌空霹靂的氣勢，給了我一個KPI（績效考覈），跟我約定：
“一年爲限，你要是在東華市能賺到到手月薪一萬五，年終獎不少於兩個月的月薪，二姨就支持你在大都市去拼落戶！”
聽到二姨這麼說，媽媽在一旁，露出異常矛盾而且明顯侷促的僵硬笑容。
我相信二姨說的數字是有測算依據的，她畢竟去過很多地方出差，朋友多，圈子廣，明事理。
而我此時大白一枚，也真不敢想象自己能夠在大城市能駐守下來。
只是期待短暫的人在旅途，有驚喜，有新鮮感，有邂逅，有奇遇。
我也怕，也迷茫，未知的領域總是讓人嚮往又恐慌，不是嗎？
晚上我一個人躺在牀上翻着手機朋友圈，看到高中同班，發小秦非分享了一組照片，藍天，青草，農莊，山羊，野兔，番茄園，一大片薰衣草地......
文字是：愜意在都市邊緣，不忍青春無助!
我趕緊發消息問候她：“你怎麼了？在東華市不開心了？”
“哪有？”秦非回覆。
我問秦非：“你那是住哪，這麼漂亮。嫁入豪門啦？”
秦非說：“你來呀，來了你就知道了。”
我說：“我真想去呢，求收留。”
。。。
秦非是我最好的朋友，頭牌閨蜜。
如果說我長得是平平無奇，秦非可算得上驚豔冷峻。
從小她體育好，身材好，性格高冷，身邊圍繞不少男生。
或許因爲秦非是單親媽媽帶大的，我兩都是平時不愛說話的人，只有單獨在一起的時候纔會暢所欲言，像一對活寶級話癆。
秦非考了一個大專在東華市，她媽媽就跟着過去打工陪她。這纔是真的頂配級別的母女相依爲命啊。
“來啊來啊。”秦非回覆的很快。“可是你爸媽會答應嗎？”
我說：“爸媽讓我自己決定，二姨讓我一年爲期，媽媽終究還是離不開我啊。”
“哦，那不就成了。最糟糕不過是回老家重新現在的生活。”
。。。。。。
這句話就像一道驚雷，劈中了我的內心。
那一刻，我下定決心，走。
凌晨兩點，我在屋裏把第一個行李箱收拾好了。
此時媽媽一個人坐在沒開燈的客廳，應該是被我特別控制聲響後依然發出的小動靜給驚醒了吧。或許，媽媽知道我要走，根本就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