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豆和玉米可以用大棚套種!

    到時候一降溫就把塑料布和隔熱墊放下,這樣就能最大限度避免低溫帶來的減產。

    哎呀,您聽沒聽懂啊?

    就是高稈,矮稈套種,早熟,晚熟套種。

    大豆有固氮作用對玉米生長有益,套種之後能增加田間通透性,提高玉米產量。”

    “我,我我,我應該是聽懂了吧?”

    林珍娜捧着臉大的搪瓷缸子慢慢吹着,剛纔爲了給王解放解釋什麼是套種,差點把她渴死。

    這會兒,王解放自己整理筆記呢。

    真有意思,就倆人商量事還做個會議記錄,有他這個上綱上線的功夫,全縣都通知完了。

    林珍娜的意思表達的很清楚,明年只有種小麥這一條保證不減產的路,要想保持現有產量,就得投入更多的溫室大棚,推遲玉米和大豆的種植時間。

    這件事很大,大到他一個縣長根本做不了主,因爲他上面還有縣委書記,而且關於生產這方面另有專人主管,他要是強勢插手算越權。

    林珍娜眼見着他薅自己頭髮的頻率越來越高,就知道這事兒怕是在他這解決不了,頓時有些心灰意冷。

    “王叔,您再考慮考慮吧,反正朱家坎兒肯定是聽我的,到時候能保住這一塊地方也算讓您面上有光了。”

    “別走啊,咱爺倆兒再商量商量,減產是大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啊!”

    “那這麼着,您試着以政府的名義給國家氣象局寫封信,表明希望對方能預測一下明年的氣候變化,等那邊回信了,您再找我商量。”

    “這是啥意思?”

    “爲了讓您師出有名啊!回見~”

    林珍娜跑的飛快,生怕他多留,連小汽車也不借了,還坐馬車回去。

    原本覺得王解放這人有野心,值得提拔。

    現在看來,他的眼界實在跟不上他的野心,要是思想上不做出改變,將來難成大事。

    日子過的飛快,眼見着先後兩批果蔬頂着寒流運出去了,今天剛收到的電報,京都和淞滬那邊很滿意,提出想要再加單。

    林珍娜在計算好下一批產量過後,讓肖弋去郵局給對方回了消息。

    加單可以,派人來籤合同,當天籤,次日發貨。

    最近幾天她有些心緒不寧,明天就是1月8號。

    她盼着這一天的到來,也害怕這一天的到來。

    盼是想確定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猜想是否正確,害怕,更是怕自己真的猜對了。

    果然,次日收音機裏傳來噩耗。

    後世評價那位是最完美的男人,可林珍娜卻覺得他是最委屈的男人。

    他一生爲國爲民,沒有一絲財富,並且還沒有孩子。

    明明功高志偉,聯合國得知他去世都主動降半旗爲他哀悼,卻被那四個禍害潑髒水。

    不僅派紅衛兵抓捕在街上爲他送行的老百姓,還阻攔人民以各種形式悼念他,連抄寫歌頌他的詩,都要被當成反革命抓起來,說那些詩是反詩。

    放屁~這不就是變相的文字獄嘛!

    那些都是後話,眼下,高棟樑和肖弋正在收拾行李,說要回京去參加追悼會。

    林珍娜理解他們的想法,但不願意一起。

    更是在離開淞滬前就交代過木崇勝,一定要看好林有爲,讓他只隨大流兒悼念一下就行,千萬不能做任何過激舉動。

    最好一點文字內容都不要留下,實在不行就裝病住到醫院去,同樣的話也交代給了林老爺子那邊的心腹。

    “樹欲靜而風不止,這樣的日子居然還得再過兩年......”

    林珍娜有些感慨,原本這段歷史只是教材上畫上星號的重要考點,可真的身臨其境了,才知道有多壓抑。

    高棟樑和肖弋到底還是走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什麼時候回來。

    奇怪的是陸家明和趙露西聽到噩耗,居然也抱在一起嚎啕大哭,哭的林珍娜和公儀韜好像多不合羣一樣。

    林珍娜自認是個旁觀者,不願意摻和。

    公儀韜則剛好相反,當年公儀家被連夜送出國,背後說不準就有那一位的推手,在沒有得到確切答案之前,他誰也不相信。

    所以兩人是真正的無動於衷。

    “頂着這麼大的風雪回去,他倆別死半道上啊。”

    “你就嘴硬心軟吧,明明是擔心他倆。”

    “反正我勸過了,誰讓他倆死心眼兒呢。

    最近冷的忒邪乎,我得把火牆再燒熱點。”

    “嗯,我也回屋了,他們倆的屋子不住也得點一把火,要不然就凍廢了。”

    林珍娜最近抱着《數理化叢書》的代數在學,準確的說是試圖喚醒從前的記憶。

    不論怎麼說她都是工科院校畢業的,但論理科並不差,英語也不差,唯一的短板可能就是作文和政治了。

    她越學,越覺得自己的記憶正在被喚醒,很多東西愈發清晰起來,甚至連高二那年丟的隨身聽都想起來是怎麼沒的了。

    肖弋他們過年沒回來,林珍娜攢了火鍋局。

    她雖然不愛喫,更不喜歡喫別人的口水,偶爾也想熱鬧一下。

    就用小砂鍋,給自己單下了一碗魚丸湯,算是陪着。

    客房裏的青菜豐富了火鍋的食材,沒有耗兒魚用雅馬哈魚代替,沒有肥牛用薄切五花肉代替,沒有黃喉毛肚就用千張和貢菜代替。

    總之,這頓牛油超辣鍋喫得大家很開心,沒有肖弋的年,公儀韜過的最開心。

    立春那天,林珍娜正在研究怎麼烙春餅。

    東北的春餅以薄、透、韌而出名,可能東北人都擅長做麪食吧。

    林珍娜試了幾次還是不行,到底是請了翠花嬸子過來幫的忙。

    正烙餅呢,就聽院門響了。

    肖弋和高棟樑頂着風雪,滿臉憔悴的回來了,肖弋還好,高棟樑兩個眼睛像被人打了似得,腫得只剩兩條縫。

    一問才知道,是這傢伙自己哭的。

    他家是那派的,那位小時候還抱過他幾次,回京都的日子裏,他幾乎每天都在哭,於是就哭成了這副德行。

    “行啦,回家了就好好休息休息,別想那麼多,今晚喫大餅卷一切,允許你們喫蔥!”

    “好嘞~”

    林珍娜看着他雀躍的背影忍不住偷笑,果然還是單細胞生物好哄,不像肖弋,心思太深。

    只要他的心思不是用在自己身上,整個人都透着股睿智的光芒。

    咚咚咚~

    “林知青,有你的電報!”

    林珍娜有些納悶,這年頭不是要緊的事都是寫信的,哪怕掛號信也比電報便宜不少。

    朱大隊長親自來送的電報,林珍娜一看就笑了,原來是常年失蹤人口林老三請她去參加部隊的元宵晚會。

    秉着有熱鬧不湊是王八蛋的原則,她迅速做了個後天就走的決定。

    主要是這年頭出一次門太費勁,得開介紹信,得提前買票,得收拾行李。

    根本做不到說走就走,沒有網上訂票,到了目的地也沒有24小時便利店買必需品,更沒有綜合性的商場現買衣服。

    簡而言之,出門就是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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