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一聽,斂了凝重,露出輕蔑,問:“小小姐這是看不起誰呢?”
尾音上揚,竟有一種可愛的傲嬌感。
“……”姜檸面色古怪的瞥着沈昭,不說話了。
沈昭拳頭抵脣,咳嗽一聲,才擡頭淡聲說:“我原本想告假,過兩日回湘州。但陛下不允,說是太后七十壽辰在即,要我同你一起祝壽。”
“所以我打算在太后壽辰後再回湘州祭祖,這樣一來,歲除元日都得在湘州過了,恐怕要上元才能回京。”
話至此,他隱有期許的望着姜檸,輕聲問:“你如何打算?”
姜檸眨眼,旋即躲開和沈昭的對視,沉默不語……
金嬤嬤從庫房回來,看一眼在院裏鞦韆上耷拉腦袋、神色懨懨的姜檸,問一旁學做針線活的沐春:“夫人這是怎麼了?”
沐春粗糙的手做不來針線這樣的細活,被一打岔,手指頭又冒了小血珠。
含月“哎呀”一聲,奪過她手裏的荷包料子放在一邊,沒好氣的說:“小小姐用的,可不能弄髒了,你一邊玩去吧。”
沐春遭了嫌,沒什麼表情的抹掉血珠,對金嬤嬤說:“夫人今日去挑了護衛,回來後就一直這樣了。”
金嬤嬤沒注意她和含月的小動作,對着姜檸嘀咕一句:“不應該啊,昨日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今日又生將軍的氣了?”
她不得其解下,忽然來了主意,吩咐沐春:“你等會去書房請將軍來用晚膳。”
沐春眼神閃爍一下,不動聲色的點頭:“好的,嬤嬤。”
晚膳時,沐春按照金嬤嬤說的,去請沈昭用晚膳。
只是她還沒有踏進沈昭的院子,便被門口的護衛攔住了。
護衛是沈昭的親兵,又有沈昭的囑咐,所以他一看見沐春這樣生面孔,就攔住她說:“將軍的書房重地,閒雜人不許靠近。”
沐春扯了個笑說:“我是夫人院子的。”
護衛一愣,回憶了一下沈昭的囑咐,說的是除了夫人外,其他人一律不準放進他書房。
於是鐵面無私道:“將軍說了,除了夫人,誰都不可以靠近。”
沐春眼神一冷,在護衛還沒反應過來,又斂得無影無蹤,“我是來請將軍去夫人院裏用晚膳的,還請兩位大哥通融通融。”她說。
護衛頭一次聽姜檸主動遣人來請他們將軍去用晚膳,當即高興起來,沒什麼心眼子的說:“你早說啊,我早去通報了,等着。”
書房裏,沈昭在賬目的某一頁找了幾行抄錄在宣紙上,遞給楊松,“遣個不起眼的人送去京郊公主府。”
楊松看過後折起來,謹慎的放進衣襟裏,問:“爺,要傳什麼話嗎?”
“不用,她自會明白。”沈昭道。
楊松還要再問,沈昭神色一冷,冷冽的眼神望向門口,“何事?”
正要敲門的護衛立刻說:“將軍,夫人來請你去用晚膳了。”
聞言,楊松頓時賤笑起來,對沈昭擠眉弄眼道:“爺,我是不是快要有小主人了?”
沈昭沒理會嘴欠的楊松,把賬本收進暗格後,理理衣冠,才擡腳出門。
他心情頗好,周身氣氛都是輕鬆的,但在看見沐春的一瞬,眼底笑意淡了下去。
“將軍。”沐春衝他福了身說,“夫人請你過去用晚膳。”
梅花苑裏,姜檸心情不大好,看着桌上的膳食沒有胃口,吃了幾口就放了筷子。
沈昭來時,姜檸正準備叫青韻撤菜,見他一聲不響的坐下,沉默片刻才問:“你用過晚膳沒有?”
沈昭剛要回答,就聽見金嬤嬤的聲音:“還不快給將軍準備碗筷?”
她笑呵呵的吩咐了含月一句,才把手裏的梅子酒放到桌上,給沈昭和姜檸拿來酒盞,一人一杯的滿上。
含月也將碗筷放到沈昭手邊。
金嬤嬤笑道:“將軍,這是夫人自己釀的梅子酒,你嚐嚐。”
姜檸臉色一變,生氣道:“金嬤嬤。”
沈昭有些意外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姜檸竟會釀梅子酒,當即端起酒盞喝上兩口,隨後真誠的誇道:“好喝。”
姜檸:“……”
金嬤嬤:“……”
將軍,你這……好歹也多誇幾個詞吧?
沒什麼文化的沈昭說罷,一口接一口,酒盞一下見了底。
金嬤嬤見狀,連忙給他續上,“將軍喜歡喝就多喝些,夫人釀了好幾瓶呢。”
姜檸的小臉緊繃着,瞪過金嬤嬤,隨後吩咐青韻:“以後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金嬤嬤擅自進庫房。”
青韻低聲應下。
金嬤嬤瞅着面若寒霜的姜檸,神色訕訕的放下梅子酒,說:“那夫人和將軍先慢用。”
沈昭兩杯下肚,便擱盞盯着姜檸的臉直看。
姜檸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冷着臉說:“趕緊用膳,用完叫她們撤了。”
沈昭聽話的拿起筷子用膳,用到一半突然看着姜檸的眼睛說:“阿檸,你釀的酒,很烈。”
不過兩杯,他便好似醉了,心肝脾肺都灼熱滾燙。
姜檸和他四目相對,在他深邃光亮的瞳中看見一團濃墨,那濃墨不斷翻涌着,好似要吃了她。
她眼神閃爍一下,垂下眼皮,視線落到沈昭的下巴上,輕輕吐出幾個字來,“那你別喝。”
沈昭的喉嚨溢出一聲磁性的笑,勾起的脣角漾着痞氣,一時竟魅惑住了姜檸。
她愣愣的盯着沈昭,都沒注意到金嬤嬤去而復返,往香爐裏添了香。
沐浴過後,沈昭瞥一眼牀幔裏若隱若現的身影,上了榻,拉過被子,躺平,蓋上,一氣呵成。
沒多久便入了夢鄉。
還沒徹底酣睡,就聽見姜檸的囈語。
“別殺我……”
“……唔痛……”
“不要……”
斷斷續續的囈語讓沈昭醒了神,他側目看向牀榻,輕紗牀幔內,隱約可見姜檸睡得極不安。
“好難受……好熱……”
沈昭無法再裝作沒聽見,他下了榻往姜檸走去。
路過香爐時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沒當回事,兀自撩起牀幔,坐在牀上。
姜檸的眉心緊蹙,額頭沁出薄汗,小臉潮紅。
沈昭一驚,推推姜檸的肩膀:“姜檸?醒醒——”
姜檸渾身像有螞蟻在鑽,燥得厲害。
驟然有雙帶有涼意的手握在自己肩上,她毫不猶豫的抓住這隻手,旋即把臉貼上去。
好涼——
她舒服得雙手抓緊沈昭的手臂,把臉往他的掌心蹭,像只撒嬌賣萌的貓兒,甜膩道:“太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