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良娣,她指認的悅嬋正是你的貼身侍女。沒有你的授意,悅嬋怎麼會偷換霍小姐要的酒?”王鳶步步緊逼道,“陛下面前你還想欺君不認罪嗎?”

    姜檸皺了眉,王鳶爲何這麼急着讓陳良娣認罪?

    “太子妃,陛下和太子殿下面前,還輪不到你開口審問。”沈昭涼聲道。

    王鳶臉色一訕,意識到自己過於心急,瞥過姜檸和沈昭後,回首對景和帝乖巧道:“父皇,陳良娣是東宮的人,她被指認,兒臣作爲太子妃一時慌亂,越矩了,還請父皇責罰。”

    景和帝擺了手,沒看她,盯着季明庭說:“太子,今日宴會是你操辦,被指認的又是你的良娣,你來審。”

    “是,父皇。”

    季明庭拱了手,看向伏跪在陳良娣身後的悅嬋問:“悅嬋,她指認你,你可有什麼要說的?”

    “婢子認罪,是婢子指使她給霍小姐送了冬柿酒。”

    她認了罪,陳良娣一臉震驚,“你……”

    悅嬋不等陳良娣問話,就磕頭說:“殿下,婢子知道你把良娣當沈夫人的替身……”

    替身二字一出,季明庭立刻皺起眉,下意識看了姜檸一眼。

    姜檸和他對視一瞬,移開了視線。

    悅嬋的聲音還在繼續:“婢子心裏對沈夫人心生怨恨,所以才偷偷換了冬柿酒想給沈夫人一個教訓。此事是婢子一人所爲,與良娣無關,太子殿下要殺要剮,婢子都認。”

    她認罪太快,季明庭沉默了。

    他不說話,景和帝也不說話,一時之間,殿內的氣氛安靜又怪異。

    姜檸忍了忍,沒忍住,出聲問:“宮規森嚴,你一個女婢是如何把冬柿酒帶入宮內的?”

    聞言,沈昭的眸光一凝,心裏忍不住恨道:一遇上季明庭的事,她的腦瓜倒是靈光了。

    “婢子……藏在身上……帶進來的……”悅嬋支吾道。她作爲陳良娣身邊的貼身侍女,侍衛也不敢搜身,她身上若是藏點東西還真不會發現。

    姜檸一時無法反駁,也沉默了。

    “是嗎?”沈昭出聲道,他的語調微揚,似笑非笑的盯着悅嬋,“那冬柿酒是你自己釀的還是買的?”

    沈昭的壓迫感太強,悅嬋如芒在背,含糊說:“是……是婢子……釀、釀的。”

    “怎麼釀?”沈昭追問道。

    悅嬋的聲線越來越不穩,改口說:“婢子說錯了……是婢子買的……”

    “哦?哪裏買的?可有人證?”沈昭輕飄飄的追問。

    “婢子……在……婢子在酒樓……”她越來越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

    季明庭直接打斷她:“悅嬋,陳良娣性情溫良,不是善妒之人。你作爲她的閨閣侍女想必也不是善妒之人。你快從實招來,到底是誰脅迫你?”

    悅嬋伏跪的身子越來越抖,最終歪倒在地,側露的下巴鮮血直流。

    “啊——”距離最近的陳良娣直接被嚇得尖叫一聲,往季明庭身邊躲去。

    沈昭看着那血的顏色,眉心一擰,這是服毒自盡了?

    “別怕,”季明庭安撫陳良娣一句,喚道,“林院判。”

    林安立刻上前,查看一番後,對景和帝與季明庭拱手道:“陛下,殿下,她已服鶴頂紅自盡了。”

    聽見是鶴頂紅後,姜檸的手一緊,無意識的揪住了沈昭的臂肉。

    沈昭側目看她,見她臉色微微發白,默默拉下她的手,扣在掌心。

    “別看。”他輕輕的說,“她害你在先才畏罪自盡,與你無關。”

    姜檸眼珠呆滯的轉溜到沈昭臉上,瞳孔慢慢聚焦,惶惶不安的心忽而安定,垂下眸,視線落到兩人交握的手上。

    沈昭麥色手背的青筋根根分明,她突然很想戳一戳……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後,姜檸趕緊移開視線,抽出手,耳朵沒出息的泛了紅。

    沈昭看着她,不懂她爲什麼突然這麼大的反應。

    這時,孟則山一進殿,就聞到腥味,腳步一頓,略微驚訝的看向悅嬋。

    “如何?”景和帝問。

    孟則山趕緊回神,稟報道:“回陛下,奴才查到是送膳食的宮女調換了鄭貴人的酥餅,帶人去捉拿她時,她的屍體都涼了。”

    景和帝把玩杯盞的動作一頓,下一刻,杯盞碎裂在地。

    “放肆!”

    “陛下息怒。”衆人嘩啦啦跪下一地。

    “查,一個一個的查,孤倒要看看是誰在隻手遮天。”

    *

    “姜檸!”

    剛出宮門的姜檸回頭,看着追上來的霍染染,輕輕喚一句:“霍小姐。”

    霍染染瞄一眼在旁冷眼看她的沈昭,猶豫片刻纔對姜檸抱拳說:“今日之事對不起。”

    “但是,”她話鋒一轉,“我也是被連累了,也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敢借我的手害你。讓我知道了非把他剝皮抽……”

    “霍小姐。”沈昭冷聲阻止她的狠話,不緊不慢的說,“聽聞你與太子妃在沂州時就是好友,你要替她出頭一事,除了她,還有誰會知道?”

    霍染染兇狠的表情一頓,旋即僵硬起來。

    “今日之事一環扣一環,想必是蓄謀已久,霍小姐自己思量吧。”

    沈昭說完,留下神色晦暗的霍染染,兀自彎腰打抱起姜檸,大步走向駟車。

    “沈昭……你放我下來……沈昭!”

    姜檸的掙扎沒有用,直接被沈昭抱上了駟車。

    “表哥,等等我啊。”孫靈靈大步跑來,鑽進駟車。

    “下去。”沈昭冷聲說。

    孫靈靈苦下臉:“別啊表哥,鶯鶯她哥哥沒來接她,她都是蹭徐珍兒的馬車回去的,我只能蹭你的了。你放心,我不會打擾你和嫂子的,我馬上閉眼睡覺。”

    孫靈靈說完,往角落裏一縮,閉上眼不看沈昭和姜檸。

    沈昭只得讓她呆在駟車內,他看向姜檸,發現姜檸正盯着他若有所思,便問:“在想什麼?”

    “在想你……”姜檸說。

    孫靈靈:“?”

    “……嘶,所以你剛剛對霍染染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

    孫靈靈:“……”

    姜檸說話爲什麼要大喘氣啊?害她以爲喫到沈昭的瓜了。

    “……”

    沈昭也是白高興,沉默一瞬,“離間計而已。”

    姜檸仔細想了想,才恍然大悟:“你懷疑王鳶?”

    “嗯。”

    陳良娣只是小官之女,並沒有能力做這樣的局。只有王鳶,既能知道宴會是什麼飲食,提前備好冬柿酒,又能煽動霍染染挑釁姜檸。

    “可是,鄭貴人……”姜檸喃喃自語起來,王鳶沒有理由害鄭貴人肚子裏的孩子。

    “害你和害鄭貴人的不是同一個。”沈昭道。

    鄭貴人出自鄭家旁系,是鄭皇后選進宮的,肚子裏的皇嗣自然是用來給季明庭爭寵助威的。

    王鳶怕是也被利用了,也不知跟她攪合在一起的究竟是哪位!

    “唉。”姜檸輕輕嘆了一息,不再想這些糟心的事,乾脆閉目養神。

    沈昭的餘光瞥到她閉上眼時,便擡起眼皮,光明正大的凝視她。

    她微闔的眉眼很疲憊,脣上還殘留着腹痛過後的蒼白,鬢邊的髮絲略微凌亂曲捲,給她雙頰添了份柔弱。

    沈昭不由得想起今日她在他懷中痛苦嚶嚀的情景,下頜一繃,脣線抿成了一條線。

    他還是不夠謹慎,才讓她受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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