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臣一一勘驗過這些喫食,並沒有不乾淨。”林安回稟道。
“啊痛——”
後殿裏鄭貴人痛苦的嘶喊聲傳到了前殿,張院判急匆匆出來拱手問:“陛下,貴人的胎氣已動,胎兒怕是保不住了,若不及時,恐怕還會傷及母體……”
景和帝繃着臉,沒什麼情緒,也沒說話。
謝貴妃見狀,無聲嘆息一下,擺手示意張院判去備落胎藥。
張院判會意,拱手回了後殿。
“林愛卿,再查,”景和帝說着,手掌重重擱上宴桌,“孤倒要看看,是誰膽敢在太后壽宴戕害皇嗣!”
他發了怒,殿內衆人面皮一緊,不敢大聲喘氣。
林安恭敬應下:“是,陛下。”
後殿裏,虛脫的姜檸喘息道:“沈……昭……”
沈昭垂眸,姜檸望進他深不見底的黑眸,心神突然一震,眸光閃爍兩下後,默默下落到沈昭的喉結上。
“松一點……”她聲若蚊蠅的說。
沈昭在沉默裏擠出一個“好”字,手臂略松。
落胎藥很快便被灌入了鄭貴人腹中,她只能眼睜睜的感受着腹內那個陪伴她幾月的小生命慢慢流逝。
“……臣妾……痛……孩子……臣妾的孩子嗚嗚嗚……”她悲慟的哭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鄭皇后見狀,只能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撫她:“你還年輕,孩子還會有的。”
“娘娘……臣妾的孩子……剛剛還好好的……娘娘……你要替臣妾……做主啊——”
“你放心,陛下已經在查了。”
軟榻上的姜檸聽着這對話,沉默片刻,小聲說:“酒……”
她是喝了霍染染的酒才腹痛的。
沈昭暗沉的眸色一動,忽然反應姜檸喝的酒和他的酒不一樣。吩咐在旁伺候的宮女說:“去告訴陛下查阿檸喝的酒。”
“是,沈將軍。”
景和帝聽了宮女的話,不用他吩咐,青韻立刻指了姜檸喝過的酒。
林安和其餘幾位太醫一齊圍到姜檸的席位上,仔仔細細勘驗過那酒後,其中一位太醫察覺不對,仔細嗅了嗅,臉色變得有些古怪,小聲問青韻:“小小姐喝酒之前是不是吃了蟹?”
“是的。”青韻點頭,可是那蟹是沈昭剝的,難不成……
她臉色一變,急聲問:“是蟹有問題嗎?”
那太醫還沒回答,就聽林安也問他:“李太醫可是發現哪裏不對?”
那太醫也就是李太醫,指了姜檸喝過的酒說:“這是冬柿酒,與蟹相剋。”
林安一聽,倒了酒抿一口,恍然大悟道:“難怪。”
其他幾位也嚐了嚐,對視一眼後,皆是對景和帝拱手。
“陛下,小小姐吃了蟹,又喝了冬柿酒,這兩樣相剋才導致她腹痛。”李太醫說。
話落,操辦宴會的季明庭立刻拱手道:“父皇,今日宴會兒臣並沒有備冬柿酒。”
遂看向霍染染,眼神銳利:“霍小姐,那酒是你給阿檸的,你私自偷換宮宴飲食,該當何罪?”
一時,所有人的審視的目光都投向了霍染染。
霍染染雖然自幼跟隨父兄打打殺殺,但她畢竟年輕,又面對被這麼多權貴的眼神審問,茫然無措道:“我沒有偷換……”
話未完,她想起什麼似的,扭頭去找給自己拿酒的宮人。
身後哪裏還有拿酒宮人的影子。
她意識到自己被人利用了,臉色變得鐵青,立刻離席跪地道:“陛下,那酒是一個宮女遞給臣女的,臣女並不知是什麼酒。還請陛下把那宮女找來當面對質。”
衛冬會意,立刻吩咐人去把今日端酒的宮人們找來。
“林太醫,你們再去看看鄭貴人的膳食是不是也是摻雜了相剋的東西。”謝貴妃提醒道。
林安應下,帶着李太醫等人到鄭貴人席位上仔細勘驗食物。結果在酥餅裏發現了冬柿,再看鄭貴人碗裏還沒用完的蟹,腹痛原因一目瞭然了。
“陛下,鄭貴人是食了摻雜柿子的酥餅和蟹導致腹痛,才小產的。”
“查,給孤查,膽敢偷換宮宴飲食,戕害皇嗣,其罪當誅!”
姜檸聽着前殿景和帝的怒吼,擡起眼皮,黑溜溜的眼珠看着沈昭說:“我想回府了。”
沈昭鼻音沉沉:“嗯。”
隨即扶起姜檸,就欲打抱起她出去。
“別……”姜檸的手抵住他的胸膛,低低的說,“我自己走。”
沈昭瞧着她低垂忽閃的睫毛,沉默須臾,打抱的姿勢改成了扶。
姜檸眸光閃爍片刻,還是任由他扶着來到了前殿。
謝貴妃看見她出來,立刻詢問道:“阿檸好些了嗎?還疼嗎?”
衆人隨着謝貴妃的視線一齊看向姜檸和沈昭。
外界都傳姜檸看不上沈昭,從不與沈昭親近。可依今日情形來看,這兩人分明親近得很。瞧沈昭那手,這不是正擱在姜檸腰上麼?也沒見姜檸抗拒啊。
可見,傳言誤人。
他們心中這些有的沒的,姜檸並不知道,她對謝貴妃輕輕搖頭說:“不疼了。”
“那就好。”謝貴妃說,“阿檸先坐,待陛下還你和鄭貴人公道再回去歇息。”
姜檸只得默默點頭:“好。”
姜檸和沈昭坐回席位後,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跪着的霍染染。
霍染染的臉色不大好看,和姜檸對視上後,立刻別開眼。
這時,衛冬領着一排宮人進殿,“陛下,今日拿酒送酒的宮人都在此了。”
“霍九,看看是誰。”景和帝道。
霍染染扭頭一個一個看過去,最右邊的宮女遮遮掩掩的不敢直視她。她仔細辨認後,指了那宮女說:“陛下,就是她。”
那宮女腿一軟,伏跪在地求饒道:“陛下饒命啊,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這話簡直是不打自招,不用景和帝發怒,衛冬便尖聲說:“還不從實招來?否則進了刑司有你好受。”
刑司掌管內宮一應刑罰,司主孟則山的手段堪比查案的俞謹行,十分殘忍,所以入刑司是所有宮人的噩夢。
那宮女一聽要入刑司受審,嚇得抖三抖,立馬說出實話:“是悅嬋姑娘讓奴婢把那壺酒給霍小姐的,奴婢沒有多想就遞給霍小姐了。陛下,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被她點名的悅嬋乃是陳良娣身邊的侍女。
季明庭和王鳶一同看向女席末尾的陳良娣,王鳶率先站起來斥道:“陳良娣,你爲何要偷換宴會的酒,殘害沈夫人?”
陳良娣離席跪地道:“冤枉啊太子妃,妾身沒有指使悅嬋殘害沈夫人。”
她那張鵝蛋臉慘白如紙,有幾分神似姜檸的眼因爲被冤枉而水光盈盈,越發神似姜檸了。
殿內衆人的表情一時有些詭異,聽說太子大婚之後獨寵陳良娣,他們還好奇箇中緣由,沒想到是因爲長得像姜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