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姜楓急急忙忙趕到李府時,李府已經被查抄得差不多了。他想起那把清玉劍要落入暗掖庭手裏就心急如焚,顧不上害怕,衝進府裏喊道:“我要見你們夜首領。”

    所有暗衛壓根不理他,唯有攔住他的那個暗衛面無表情地把他往外推。

    “放開,你們再推我試試?我一定讓阿檸到陛下面前告你們的狀,說你們暗掖庭侵佔私產,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他色厲內荏的嚷道。

    那暗衛雖然不怕他,但到底顧忌他是姜檸的哥哥,沒再推他,只說:“你在這裏等,我去稟報夜首領。”

    夜羽這廂纔看完景和帝的密信,正忖度今日如何傳話,就聽見暗衛的稟報,遂說:“讓他來。”

    查抄李府是景和帝的聖旨,他倒要看看,姜楓能告他侵佔了誰的私產。

    姜楓進來後,找了一圈,最後指着被暗衛擱在木箱上的清玉劍說:“這把清玉劍是阿檸妹妹賞給我和致遠的,算不得李府家產,夜首領還是把它歸還給我比較好。”

    夜羽拿起那把劍,抽出一半劍身橫掃一眼,又把劍身送回鞘裏,擡腳就走。

    姜楓傻眼後,急聲問:“喂?你什麼意思?真想侵佔私產?”

    “既然是小小姐的東西,自然要送還給小小姐。木玄,你收尾,我去將軍府還劍。”

    “是,夜首領。”

    *

    梅花苑裏,沈昭喝了醒酒湯還不肯安生,非要幽幽的瞅着姜檸。也不說話,就幹瞅着。

    他瞅得姜檸本就不痛快的心更加煩悶,面如寒霜地吩咐青韻:“去拿紙筆。”

    “是,小小姐。”

    “哼。”

    沈昭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笑,深邃的眸底更加溢滿委屈,偏偏他還冷着一張硬朗的臉,這反差很滑稽。

    姜檸氣笑了,把青韻拿過來的紙筆摔在他臉上,罵道:“沈昭,趕緊給本小姐寫和離書,寫完有多遠滾多遠。”

    這句話怒氣十足,讓剛進院門的姜楓和夜羽聽得一清二楚。

    姜楓感覺自己好像闖大禍了,迅速瞄一眼夜羽的表情。

    夜羽的死魚臉並沒有什麼變化,在木階下停住腳步,等着侍女進去通稟。

    “小小姐,沈將軍,夜首領和三少爺來了。”

    沈昭把紙筆從自己身上拿開的動作頓了頓,對姜檸幽幽道:“你三哥肯定闖禍了。”

    姜檸:“……”

    她沒好氣的白了沈昭一眼,對侍女說:“請進來。”

    夜羽進來後,對姜檸抱拳道:“小小姐,屬下今日奉聖旨查抄李府,三少爺勇闖李府說要告暗掖庭侵佔私產,這把清玉劍便是鐵證。小小姐,現在當着你和三少爺的面,屬下把劍歸還於你,以免三少爺誤會暗掖庭想侵佔私產、圖謀不軌。”

    言罷,把清玉劍雙手奉到姜檸跟前。

    姜檸剛要去拿清玉劍,沈昭先一步伸手拿去賞玩起來。

    夜羽的眼神往沈昭臉上掃過,落回到姜檸身上,後退幾步,恭敬抱拳:“小小姐,屬下告辭。”

    夜羽出去時,剛好和進來給姜楓送茶的沐春碰上,目不斜視地離開了。

    沐春垂着的眼皮遮住眼中的喜色,一剎後,喜色歸於平靜。

    “三少爺,請喝茶。”她恭敬地奉上茶後,低眉順眼的出去了。

    夜羽一走,姜楓便自在了,在姜檸身邊坐下,接過茶猛喝兩口,才眼巴巴地問:“阿檸妹妹,這把清玉劍還能給致遠嗎?”

    姜檸想起李致遠明日要被流放出京了,淡聲說:“既給他了就是他的。”

    姜楓一喜,又說:“我之前還答應他,等他出獄,要請他喝你親手釀的梅子酒。”

    沈昭瞥他一眼,手慢慢握上劍柄。

    姜楓沒有察覺他眼裏的不悅,腆臉笑起來,得寸進尺地問姜檸:“那阿檸妹妹,你能不能再給我兩瓶你親手釀的梅子酒?”

    他話音剛落,沈昭便抽出清玉劍。

    劍身出鞘,聲音清脆悠長,如玉鳴之音劃破長空。

    “好劍!”沈昭咬牙道。

    姜檸:“……”

    姜楓:“?”

    哦,今天也是想和妹夫幹架的一天。

    “青韻,”姜檸心累道,“拿三瓶。”

    沈昭:“!”

    真大方,他心裏酸道。

    一聽三瓶,姜楓頓時喜笑顏開:“阿檸妹妹真好。”

    嘿嘿,他可以多喝一瓶。

    “此去山高路遠,叫他保重。”姜檸淡聲說。

    姜楓一愣後才明白姜檸的意思,垮下臉回:“哦。”

    哼,便宜致遠那小子了,他心裏哼一聲,對沈昭伸手:“劍給我,沈、將、軍。”

    沈昭瞥一眼不正眼瞧他的姜檸,自覺沒趣,乖乖把劍送回鞘裏,丟過姜楓後,支着下巴看向窗外了。只留餘光時不時瞄一眼姜檸。

    他鬧脾氣的動作不要太明顯,姜楓想不察覺都難,不知想起什麼,頓時幸災樂禍起來。

    姜檸看姜楓笑得這麼欠揍,責怪說:“三哥你還笑,你說你去要劍就要劍,威脅夜羽做什麼?”

    “哎呀,我這不是怕他不還給我麼?”

    姜檸白他一眼,沒接話茬,視線落定在劍柄上,沉吟片刻,輕聲說:“我看這把劍你還是別給李致遠了,自己收……”

    話音戛然而止,她坐直身,把清玉劍從姜楓懷裏拿出來擺在桌子上,低下頭去仔細撫摸劍柄。

    她這動作引起兩個男人的注意,沈昭默默回頭湊向她。

    “怎麼了阿檸妹妹?”姜楓也湊近問。

    姜檸沒說話,兀自摸索片刻,食指摁在一顆有細微歪斜的寶石上,“啪嗒”一聲,劍柄邊緣出現一處凹糟,定眼看去,裏面藏着東西。

    三人對視一眼,臉色都凝重起來。

    “青韻。”姜檸輕輕喚道。

    青韻點頭,轉身去屋外遣開院裏的侍女。

    屋內,姜檸要用食指去勾出裏面的東西,被沈昭攔下。

    “我來。”沈昭說。

    東西拿出來後發現是密信,三人對視一眼後,姜楓率先移遠了腦袋說:“我不看。”

    他一個無官無職的公子哥,還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阿檸妹妹,致遠很寶貝這把劍,除了他父親和哥哥,我想不出還有誰能賞玩。所以阿檸妹妹,你也別看了吧。”

    姜檸一默,兀自把清玉劍恢復原樣,扣在桌上問:“明日幾時出京?”

    “申時初。”

    “劍和酒都先放在這裏,我明日去送他。”

    姜楓遲疑了,看一眼沈昭後,小聲說:“阿檸妹妹,這件事事關重大,我不希望你摻和。”

    “今日清玉劍由夜羽之手交還已是引人注目,若有人察覺,我們之間不管是誰都會被猜忌。”

    沈昭淡聲開口,睨着姜楓說,“李家承受不起第二次猜忌,而且你偷偷還給李致遠,是嫌他流放的日子太好過了?”

    “我可不像你,我當然希望他好過。”姜楓撇嘴道,“我只是不希望阿檸妹妹被捲入你們的黨爭裏。”

    黨爭就黨爭,什麼叫你們的?敢情姜家還覺得他參與黨爭呢?沈昭氣笑了,冷眉問:“如果我非要把你妹妹捲進來呢?”

    “你……”

    “好了,就這麼定了。”姜檸冷下臉說。

    見她生氣,姜楓訕訕地閉嘴了,沈昭也摸了摸鼻子沒說話。

    姜楓再坐了會,便走了。

    屋裏只剩沈昭和姜檸時,沈昭纔拿起密信展開。

    密信上的字非常小,密密麻麻的。沈昭眯着眼看了片刻纔看完,擡眸對上姜檸的目光,淡聲說:“是證據。”

    姜檸聞言,收回視線,端起茶靜默。

    李貴混跡官場多年才坐的尚書之位,不是胸無謀策之人。可他毫不掙扎就拋下家人走入死路,這一點很是蹊蹺。

    現在看來是他早已留下後手,才決然赴死。

    這封密信便是他的後手,是他替家眷留下的保命符。可他既然深諳爲官之道,那也該知道,上位者總是薄情寡義,證據有時候可以作爲保命符,有時候也能成爲催命符。

    思及此,姜檸擱下茶,唏噓道:“於你們來說這是證據,於李家其餘人來說,這是催命符。”

    “在我手裏就不是催命符。”沈昭涼聲說。

    姜檸眸底閃過憂慮,擡眼望進沈昭黑曜石般的眸裏,輕聲說:“沈昭,多謝!”

    沈昭繃着的下頜線一柔,抿脣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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