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瑞慌張的從大門處奔來,神色早已沒了白日時的鎮定。
整個姜府亮起了燈,主子們皆披着薄衫從房內出來。
朱瑞跪倒在地上,語氣焦急,“府衙那邊的人剛剛傳來消息,說是汴京來的那羣貴人找到了老爺連同準姑爺謀害皇嗣的證據,擇日便要將老爺押送入京了。”
“且……”他的聲音越來越慌張,“說是…..說是府衙的人馬上就要來查抄姜府了。”
“老夫人,你快拿個主意吧。”朱瑞說完整個人癱軟在地,後背溼成一片。
整個姜府炸開了鍋。
姜老夫人的身子控制不住的晃了晃,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姜讓見狀,趕忙上前攙扶住她。
“怎麼會!”姜老夫人不敢置信的自言自語,“擇禮豈會做出這樣的事。”
“老祖宗。”姜讓在一旁也急的不行,慌道:“我現在就去府衙問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不!別去!”姜老夫人在經歷最初的慌張後快速冷靜下來,“你現在去府衙就是自投羅網。”
她自知此事一旦定性,便再無逆轉的機會,如今她能做的便是爲姜府留下子嗣。
“快,你快去你妹妹的屋子讓錦袖收拾東西,你們從後門離開。”
“鴛鴦,你去我的櫃子裏把賣身契拿出來分發下去。”
“今日。”她的語氣悲壯又悲涼,“我姜府遭此大難,就別讓這些下人跟着一起受罪了。”
“老祖宗。”姜讓並不想走,他不放心讓老祖宗獨自留下來受罪。
但姜老太太的眼神裏帶着果斷,“讓兒,若是你不想成爲姜家的罪人便聽我的話。若不然,你便不用再喚我一聲老祖宗了。”
“何管事。”她又道:“你是姜家的老人,我把讓兒和瀅瀅託付於你,望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多照拂他們一二,還請收老身一拜。”
“老太太。”何管事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他身爲姜府老人,曾發下誓言要一輩子效忠姜府。如今老太太既將兩位主子託付於他,他必定竭盡全力照顧好他們。
“你放心。”他承諾一聲,“我必定會好好護住他們。”
夜黑的嚇人,姜家衆人皆陷入恐慌之中。
姜瀅因安神藥的緣故睡的很沉。
姜讓揹着她,最後瞧了一眼姜府,咬着牙跟着何管事離去。
*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個沒完,沿着屋檐落在地上,彙集成深淺不一的小池塘。
姜瀅昏昏沉沉的睜開眼,入目所及見到的便是一處極爲簡陋的屋子。
這裏並不是她的院子。
姜瀅心下一驚,猛的從牀上坐起,但她身子一軟便又重新跌倒在牀塌之上。
屋子的門被人推開。
錦袖瞧見姑娘的動作,趕忙放下手上的木盆,快步來到姑娘身邊。
姜瀅下意識抓住她的手,急迫的問道:“這裏是何處?”
錦袖並不願讓姑娘瞧見自己眼中的淚,下意識側身擦了擦臉,道,“姑娘,這裏是何管事在城外的住處,往後一段時間,我們和大少爺將會暫住在此地。”
姜府必定出了事,若不然她怎麼可能會出現在何管事家裏。
“是不是爹爹有什麼事?“她下意識問道。
錦袖本不想刺激她,但又覺得這種事根本隱瞞不了。
她的聲音帶着哽咽,“老爺被判定參與了謀害一事,現在整個姜府都被抄了家,只有你和大少爺逃了出來,老太太和其他人都已進了牢獄。”
“怎麼會?”
姜瀅只覺得頭暈目眩的厲害,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不是說爹爹沒什麼事很快能夠回來嗎?
如今怎麼就判定參與了謀害一事。
“這不是真的。”
姜瀅強撐着身子想要起來,可她的身子已經贏弱到不行,又因姜府的事而憂心,根本支撐不住。
好不容易纔靠着錦袖下了牀,膝蓋一軟又要跌倒在地上。
屋裏的響動自是引起屋外姜讓的注意。
他推開門,見妹妹一臉淚意掙扎着想要站起,趕忙過去攙扶住她。
“哥哥。”姜瀅抓着他的手哭的厲害,“你快告訴我,那不是真的對不對?”
可姜讓卻保持沉默,雙脣緊閉。
姜瀅見後,心中一沉,眼中的淚像是珍珠似的一滴一滴落下。
短短兩日,她從即將成親的歡喜中跌入被抄家的深淵。
如此大的衝擊令她瞬間失去意識。
她整個人癱到在姜讓懷中,陷入了昏迷。
*
小院子內。
何管事站在迴廊內,憂心忡忡的望着身邊穿着麻衣的少年:“大少爺,你真的打算入京伸冤?”
他道:“你該知道這一路困難重重,如今淮陽城內張貼着公告,正在抓你和姑娘,若是一不小心暴露了蹤跡可就糟了。”
姜讓堅韌的點點頭。他不信爹爹會幹出那樣的事。
只是淮陽城內並無能爲他們伸冤的官員,他只能冒險去汴京碰碰運氣。
何況懷安正關在汴京的牢獄之內,若是可以,他還要親自去問問他,究竟有沒有幹過謀害皇嗣之事。
見大少爺如此堅持,何管事越發擔心。
他想在勸勸大少爺,但也知大少爺向來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
只是,他們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站着的姜瀅。
她靠在柱子上喘着嬌氣,雖滿面病容,可眼中卻有微光閃爍。
是夜,萬籟俱寂。
錦袖靠在牀邊睡着了。
姜瀅咬牙起身,儘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她藉着月光在紙上寫上一句。
「哥哥,在你看見此信時我已前往汴京,無需擔心,我會保全好自己。請原諒我的任性,我定會爲爹爹、懷安以及整個姜府洗清冤屈。」
她安靜的從櫃子裏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包袱,去雜貨間換上一身男裝。
又給自己的臉和手還有脖子塗上鍋蓋灰,這才趁着夜色離開何管事的家,朝着淮陽城的方向而去。
她記得淮陽城東邊的碼頭上有前往汴京的船隻。
只要上了船。
她想,一切大概就有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