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瀅提心吊膽的入了城,匆忙穿過大街小巷,來到東邊的碼頭上。
此時天微微亮,遠處的早霞瀰漫開來,絢爛無比。
碼頭上熱鬧極了,光膀的大漢穿梭在客船與碼頭之間,替遊人們搬運着行李。
岸邊站着不少官兵,正拿着畫像一一比對。
姜瀅低頭躲避那些官兵的視線,快步朝着船隻的方向而去,在即將踏上船板的那一刻,身後傳來一個粗壯的聲音。
那人喊道:“站住,轉過頭來讓我看看!”
糟了!
姜瀅渾身一顫,只覺得那人是在喊她。她忍不住在想他們是不是看透了她的僞裝。
“說你呢?沒聽見嗎?”那人的聲音越來越近。
姜瀅絕望的不行,死死的抓着欄杆,咬脣略閉了閉眼,決定若是那些人認出自己便來個魚死網破。
她喬裝鎮定,正準備回頭。一個慌張的聲音響起,“大..….大人,小的從來沒犯過事,您……您別抓小的。”
這是?
姜瀅一愣,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幾個官兵正攔着一個瘦弱的男子。
那男子滿臉驚恐,似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竟被這些捕快找上。
太好了!
他們並未發現她!
姜瀅鬆了口氣,自知此地並不能久待。她快步上了船,找了個角落的位置,躲避衆人的視線。
起錨的聲音響起,提醒未登船的遊人抓緊時間上船。
姜瀅躲在角落,看着厚重的船錨被人拉起,最後看了一眼淮陽,暗暗給自己打着氣。
客船入海行了五日,終是駛入汴京城的海域,衆人皆顯得疲憊。
姜瀅獨自站在甲板上吹着風,身子骨倒是瞧着好了些。
原本像她這樣從小嬌養長大的姑娘,應該習慣不了人多味雜的客船。
然而此刻的她滿腦子想着的都是如何洗清冤屈,自然顧不上自己的處境。
船漸漸靠了岸,屬於汴京的繁華展現在衆人眼前。不愧是人人嚮往的銷金窟,即使到了午夜,碼頭上依舊人聲鼎沸。
岸上停靠着不少馬車,車伕拉着馬匹不斷的張羅着生意,拉着遊人詢問去處。
船上的人紛紛開始上岸。
姜瀅混跡在其中,擡頭望着城門上汴京城三個字。
她拿緊手中的行李,大步朝着城內走去。
*
第二日,微微下着小雨。姜瀅撐着傘早早的離開了客棧。
昨日她尋思了一晚,決定等天明之後便去太醫署找一位陸姓太醫。
懷安曾在信中提到這位陸太醫也是淮陽人士,與他的關係十分不錯。
太醫署與其他皇家機構不同,並未設立在皇城之內,而是在一處名爲御街坊的坊市中。
姜瀅打聽着方向尋了過去。
紅牆瓦磚,地域寬敞,緊閉的銅門外站着幾個穿着灰色圓炮的男子。
她忐忑的上了臺階,輕聲衝着他們道:“各位小哥,可否向你們打聽一個人。”
那幾人聽聞瞥了一眼,眼中下意識閃過一絲驚豔。
眼前的女子生的極爲標緻,縱觀他們出入宮闈多日,也會被她的面貌所吸引。
其中一人搶先問道:“姑娘,你要找何人?”
姜瀅抿了抿脣,道:“我想找一位從淮陽城來的陸太醫,麻煩替我通報一聲。”
“陸太醫?”那人思索。
這太醫署內姓陸的太醫共有三位,只是他們皆不是太熟,自然也不知那一位是從淮陽來的。
不過提起那淮陽,幾人心中皆想起一件大事。
署內的宋太醫因玩忽職守被革職嚴辦,此刻已深陷牢籠,就等着問罪。
不過和這姑娘也沒什麼關係。
她找的並不是哪位宋太醫。
“姑娘,你等等,我這就去署內幫你問問。”其中一名男子殷勤的不行。
姜瀅點頭,說了聲:“多謝。”
太醫署在經歷多日的慌亂後,總算安靜下來,大家愈發恪盡職守,就怕走了宋懷安的老路。
吳院令坐在書房內,神色肅然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心中不由鬆了一口氣。
如今翔鸞閣的事終於有了定論,他們太醫署雖受到牽連,但因有東宮在幫着周旋,也算是有驚無險。
“魏先生,此番多虧有你。”吳院令將茶遞與那男子,語氣敬重不以。
魏衡輕笑作揖,擡頭說了聲:“不敢。”
吳院令見狀,趕忙擺手:“您真是折煞我也。”
這魏先生可是太子身邊的紅人,掌管東宮一切事物,吳院令雖身爲院令,卻也不敢在他面前拿喬。
屋子外傳來響聲,吳院令轉身去看,見本該在署外值守的小內官匆匆而來。
他直起腰咳嗽一聲,喊住那名內官,“你不好好在外面待着,來這裏做什麼?”
內官聽聞,趕忙跪下,將署外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大人,門外來了一名女子,說是要找從淮陽城來的陸御醫。”
聽聞淮陽,吳院令心生厭惡,擺手怒道:“太醫署乃皇家重地,豈是尋常百姓隨意能來的地方,你讓那女子快走,若不然就不是驅趕那麼簡單的了。”
“是。”如今院令既發令,內侍也不敢再幫女子找人。
他聽命就要回去。
豈料坐在屋內的魏衡卻道:“你剛剛說有一名女子要找淮陽來的陸太醫?”
“回先生,正是。”內官自然曉得魏衡的身份,趕忙回稟一聲。
魏衡聽聞,輕笑道:“吳院令,我們去看看吧。”
姜瀅在署外靜靜的站着,看着屋檐上的雨一滴又一滴滴落在石獅子上。
等了許久,方纔瞥見門內有人撐傘自雨霧中走來。
那些人漸漸走近,來到她的面前。
剛剛說要幫她找人的小哥正低着頭,說話的聲音不知爲何變得低沉。
他悶聲道:“姑娘,這位就是你要找的陸太醫了。”
姜瀅望着,面前那人穿着暗褐色窄袖圓袍,瞧着面向不凡,周身氣質沉穩。
這便是懷安在太醫署的好友嗎?
姜瀅不確定的唸了聲:“陸太醫?”
魏衡目光打量她一番,頷首:“姑娘,你找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