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萬物寂寥,汴京城內漆黑一片。

    狗子特意把自己打扮的蓬頭垢面的,選了一件從前穿過,已經破破爛爛的衣物。

    他穿好後在小妹面前轉了轉,問她:“你覺得怎麼樣?”

    小妹點了點頭。

    “哥哥現在的樣子和我們那時當小乞丐沒什麼區別。”

    聽聞,狗子滿意的點點頭,從院子角落的狗洞爬了出去。

    他知道夫人交代的事必定充滿危險。

    雖夫人說的輕描淡寫,可他本能的感覺到了害怕。

    可夫人對他有再造之恩,即使再危險也要去辦。

    寬窄巷內,野貓在牆上靈活的走動着。

    狗子一一辨認着宅院外的門牌,直到找到宋宅。

    這裏應該就是那位宋太醫的住處了吧。

    他謹慎的看了眼周圍,漆黑一片沒有一個人,這才放心上前敲門。

    此刻,宋懷安就坐在庭院內,他的腳下堆滿了酒壺,仰頭迷離的看着月。

    自從知道瀅孃的事後,他就成了這副爛醉如泥的樣子。每日酗酒不說,竟是連覺都不睡了。

    今夜,他依舊喝了不少的酒,思緒有些渙散。

    門外傳來敲門聲,宋懷安怔怔的望了望,恍恍惚惚的想着,大半夜的誰會來找他?

    肯定是出現幻覺了。

    他放任不管,一動不動的坐着,任由那敲門聲響起。

    只是隔了半宿,敲門聲並未停下,反倒是越來越重起來。

    周遭已經有人點燃燭火,寂靜的夜漸漸騷動。

    宋懷安愣了愣神,仔細聽了又聽,確定不是自己醉的太過於厲害產生幻覺。

    所以真的有人在敲門?

    宋懷安皺眉。

    三更半夜的誰會來找他?

    他喫力的站起來,晃晃悠悠的走到大門口,打開了門。

    門外站着一個小乞丐。

    宋懷安一怔,下意識摸着身上,從口袋取出五文錢,遞到小乞丐面前。

    “你別敲了。”他揮了揮手,“拿着這些錢找個地方睡吧。”

    說罷,就要示意小乞丐離開。

    狗子瞧着這個連路都站不穩的人,又看了眼宅院的名字。

    他想自己應該是找錯了,這個人看着不像是個太醫。

    “打擾了。”

    他並沒有要錢,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宋懷安晃了晃手上的銅板,問:“你不要嗎?”

    狗子搖頭,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一個小乞丐了。

    “請問。”

    這裏宅院實在太多,晚上又非常的黑,他實在分辨不清楚,只能試探着:“請問,你知道太醫署的宋太醫住在什麼地方嗎?”

    “你?”

    聽到自己的名字,宋懷安指着自己,“我就是宋太醫,你找我有什麼事?”

    “啊?”狗子不敢置信的重複:“你是宋太醫?”

    “是我!”宋懷安點頭。

    這?

    和他想象中的太醫不一樣。

    太醫們不應該都是蓄着鬍子,上了年紀的人嗎?

    怎麼他卻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就像是經常出入寒春坊喝醉酒的那些公子哥。

    狗子有些不信,懷疑的問着:“你有什麼法子證明?”

    這個乞丐是不是有病?

    敲響他家的門,就是爲了讓他證明自己是自己?

    宋懷安覺得無趣,轉身顛簸着腿就要關上大門。

    狗子瞧見他的動作,想起夫人說的。

    她說過宋太醫的腿受了傷,走路時會有不適感。

    只要你在寬窄巷遇見走路顛簸的人,那麼他一定就是宋太醫了。

    是了,就是他沒錯!

    狗子眼前一亮,趕忙上前一步擠到門內。

    “宋太醫。”他急着:“您先別關門,我有事要告訴你。”

    “是夫人,是夫人讓我來找的您。”

    宋懷安本能的後退一步,起先還沒有反應過來,聽清小乞丐的話後整個人有了一瞬間的迷茫。

    “你。”他指着他:“你在說什麼?”

    “夫人?”

    他重複一遍,驟然想起。

    “瀅娘?”

    她怎麼了?

    爲何會派一個小乞丐來找他?

    “你?”他疑惑着。

    狗子從衣袖中取出一張紙,遞到宋懷安面前。

    “宋太醫,這是夫人讓我交給你的東西。”

    宋懷安瞬間清醒,爲之一震,接過他遞上來的紙。

    上面記錄着一些藥材的名字,他仔細的看了看。

    這些藥材匯聚在一起,不就是?

    宋懷安瞪大了眼睛。

    他和瀅娘年少時,曾在師傅的書房內找到一本被塵封已久的醫術,上面記錄着很多他們從未見過的藥方。

    其中有一味藥和這幅藥方相同。

    上面記載服下此藥可以讓人陷入假死的狀態。

    所以,瀅娘爲何需要這味藥?

    “她有說什麼嗎?”宋懷安的聲音裏是掩蓋不住的惶恐。

    狗子搖頭:“夫人只說您見了就知道了,並沒有說其他。”

    “宋太醫,你能弄到這些藥材嗎?“

    “若是能,我明天來找你拿藥好不好?”

    宋懷安沉思着。

    瀅娘需要這幅藥,必定是遇到了什麼困難,也或許是裴硯不打算放過她。

    她沒了辦法,只得派這個小乞丐來向他求助。

    “好。”這些藥材太醫院都有,他只要趁着沒人拿一些也不會被人發現。

    “明晚這個時辰我就把藥給你。”

    他聲音堅定,後又道:“只是麻煩你幫我盯着點瀅娘,若是有什麼異常勞煩你過來告訴我。”

    “好。”

    狗子點頭,遲疑得問:“這個藥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沒有!”宋懷安下意識回道。

    瀅娘既然沒有告訴這個小乞丐藥方的用法,他自然也不會說出來。

    他面無表情的扯着謊:“這個藥只是一般調理的藥而已,並沒有任何危險。”

    “那就好。”

    既然太醫都說沒危險了,那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狗子點頭,後退幾步。

    “宋太醫,那我們就說好了,明晚我來找你。”

    邊說他邊轉身打開門,又道:“我就先走了。”

    漆黑的庭院內,宋懷安拿着藥方靠在石桌上,靜靜的看着。

    瀅娘既有了假死的想法,那他也得想辦法離開太醫署。

    他們都得離開汴京城,逃得遠遠的,不讓任何人發現。

    宋懷安準備,等天亮後就回一趟太醫署。

    然後再去一趟黑市,那裏可以尋到改名換姓的假文書。

    他需要爲自己和瀅娘造一個新身份,一個不會被任何人拆穿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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