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江北眼底閃過一絲錯愕。
這怎麼可能！
姜燭明明好好的！
除了臉頰白得過分了一點……她本來就長得極白。
其餘跟正常人，也沒什麼區別。
甚至她看上去，比正常人還要有精神。
可不知道爲什麼，在看到她這副模樣時，霍江北的心臟卻一抽一抽地疼。
他好像，是在爲她感到難過。
這本能似的反應，叫霍江北錯愕不已。
“放手。”姜燭翻了個白眼，陰惻惻地笑着，“再不放手，爪子給你燉了信不信？”
完全是一副很有活力的模樣。
可霍江北心臟傳來的痛楚，卻一點好轉都沒有。
反而，姜燭越顯得有精神，他的心臟就越疼。
霍江北咬了咬牙，終於的聲音嘶啞的問道：
“你是不是，受傷了？”
他剛纔從騎馬場出來的時候，是聽說裏面出現了事故。
說是有一個男生，差點就被鐵板給砸死了。
好在被一個小女生救了。
但那女生從馬上跌下來，似乎被摔懵了。
雖然他當時沒細問，但他就是下意識的覺得，救人的人，是姜燭。
“受傷？”姜燭鄙夷地斜了他一眼，“我看上去，像是那麼弱的人嗎？”
霍江北捂住心口：“你是不是在騎馬場救人了？我聽說，你摔得不輕？”
“我？摔得不輕？”姜燭搖晃了一下自己強壯的胳膊，“不就是救個人嗎？也就輕輕鬆鬆的事情，還摔得不輕，你瞧不起誰呢？”
還真是她啊。
“我告訴你，別說救他一個人了，就算是當時被困在裏面的有百來十個人，我也能一個手指頭拎一個，全給他救出來！”
那牛逼吹得，快上天了。
換做之前的霍江北，見她如此大吹特吹，肯定會鄙夷地看她兩眼。
覺得她肯定又在想盡辦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這是她慣用的招數。
可現在……
面前那極力表現自己有多強壯，表示自己有多了不起，想盡辦法讓他相信她絕不可能受傷的小姑娘，卻叫他心頭一顫。
恍惚間，他又出現了幻覺。
眼前浮現出一個小姑娘笑吟吟的模樣。
她臉上很髒，似乎剛從泥裏爬出來，裙子也髒了，背上的衣裳破了，傷痕累累，全是血跡。
“我今天要喫燉豬蹄兒！”
“要超大兩個！”
“嘿嘿嘿，我一口就炫一個！”
“別說兩個，就是一大盆我都能喫完！”
她似乎完全沒感覺到痛，就一個勁兒地說個不停。
下一刻傳來他的聲音：
“我送你去醫院吧？”
他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衣裳，隱忍着，終是沒碰到她的傷口。
“這有啥可去醫院的？沒事，別說剛纔摔下來的是個小女孩了，就算是兩個成年人，我也能一手接一個。”
“嘿嘿嘿，保管所有人都毫髮無傷。”
“沒錯，我就是這麼強！”
她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無所謂的表情。
眼睛睜得大大的，炯炯有神。
似乎這樣，就能掩蓋她的傷痛了一樣。
他沉默許久，聲音隱忍而又心疼地又問了一句：
“疼嗎？”
“不疼呀。”姜燭還是搖頭，“不就是被鐵棍傷到了嗎？哎呀，我也就只是沒站穩，但凡我站穩了，就肯定不會摔倒。”
——也就肯定，不會被那根鐵棍從背後刺穿了身體。
是的，刺穿了。
只是她掩飾住沒讓人發現，默默把棍子拔了出來，恢復了嚴重的傷口，只餘下了擦傷。
他指尖微顫：“真的？”
姜燭眼神開始閃躲：“對呀，別說只是被棍子擦傷了，就是地上有幾把刀，我也能遊刃有餘地走回來，這有啥的。”
“真的不疼？”
姜燭咬了咬牙：“那小女孩運氣是真的好哈，得虧是遇見了我，否則遇到別人，怕是就接不住她了，試問，誰能有我這臂力？”
她手都脫臼了。
“阿燭。”
“唔。”
姜燭眼神閃躲，努了努嘴，似乎還想解釋點什麼。
“阿燭，疼的話，就說疼。”
“在我面前，沒關係的。”
姜燭回頭看他，有些失神。
“真的。”他重複一遍，“沒關係的。”
姜燭睫羽微顫，睜得大大的眼睛，終於是緩緩垂落了下去，變得再無生氣。
下一秒，她身形一顫，再撐不住，往後一揚，直直朝後倒去。
他伸手，穩穩接住她。
她蜷縮成小小一團，嘴角溢出鮮血，破碎得如同紙片人。
“霍江北。”
“嗯。”
“我好疼。”
他心疼得垂眸：“嗯，我知道。”
*
那幻覺過於真實，叫霍江北一時間竟沒呼吸上來。
而眼前，姜燭還在秀着自己的強壯：
“看到這是什麼了嗎？是孔武有力的胳膊！”
“而這，是健碩的大腿！”
“別說是從馬上摔下來了。”
“我就算是從熱氣球上摔下來，也屁事沒有。”
那精神奕奕、極力掩飾自己受傷的模樣，跟幻覺中，一模一樣。
這竟叫霍江北產生了一個錯覺：姜燭，似乎本應該就是他幻想中的姜燭。
他們之間，本就該如幻境中那樣相處。
他似乎，本該是最瞭解她的人。
但不是啊。
那只是幻覺而已。
在他記憶裏，他和姜燭從未有過這樣的關係。
他只是在短暫喜歡過她後，就開始厭惡她了。
“姜燭，你……真的沒事？”霍江北猶豫一瞬，還是問道。
分明她應該是沒事的。
但他那刺痛的心臟，卻讓他覺得這事兒，似乎沒那麼簡單。
姜燭翻了個白眼：“我看上去，像是有事兒的樣子？不是，我說，你跟着我到底想幹什麼？就不怕我現在就去弄死齊蝶？”
她都這樣說了，霍江北本是該生氣的。
可他沒有。
心臟劇烈的痛楚，叫他完全無法生氣起來。
“你真的沒受傷？真的沒有哪裏疼得厲害？”
一低頭，就看到姜燭膝蓋校服褲子上，染上了血。
霍江北微微一愣。
難道，他的幻覺是真的？
姜燭其實，真的很疼？
可爲什麼？
幻覺，爲什麼會跟現實對應上？
這不對勁啊！
“你的膝蓋……”
“哦，那不是我的血。”姜燭無所謂說道。
霍江北手微微收緊。
她在撒謊！
他先前根本沒見她膝蓋上有血。
這血，分明是剛從校服褲子裏面滲透出來的！
是她自己的血！
所以，那些幻覺，真的是幻覺嗎？
還是說……
霍江北聲音都幾分顫抖：
“姜燭，我以前，是不是……”
是不是，很喜歡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