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姜燭並不是他畏光的病因。
但現在怎麼會……
所以,其實病因還是姜燭?
徐醫生皺緊眉頭,來不及多想,就拿着傘快步跑了過去。
*
“阿燭——!”
這邊,姜燭宛若紙片一般,無力地落入齊瑾的懷抱。
她馬尾上的頭繩,頃刻間散落。
濃密如藻的長髮,垂落在齊瑾肩頭。
她垂下的眼簾,宛若破碎的洋娃娃,毫無生氣。
“阿燭,你別嚇我……”齊瑾聲音有些發顫。
他抱着她的手,微微發抖,不敢有半點動作。
生怕一動,姜燭就散了。
她太虛弱了。
虛弱得,像一個死人。
他甚至能感覺到,她伏在他肩頭的鼻息間,都沒多少氣息。
這一刻,他根本想不起什麼幻覺不幻覺的。
他滿腔都是恐慌。
恐懼姜燭會真的離他而去。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姜燭的輕呼聲:
“小哥——”
聽到她的聲音,齊瑾緊繃的身體,才稍稍緩過來。
他顫抖的指尖,輕輕撫了撫她的背脊,似是想要緩解她的疼痛般。
“你受傷了?傷到哪兒了?”
誰知下一瞬,姜燭就擡眸,笑得眉眼彎彎。
“啊?我沒受傷呀。”
分明她在笑,可齊瑾的心卻瞬間被揪起。
他死捏緊手,纔沒讓情緒失控:
“是嗎?那剛纔的血,是怎麼回事?”
“那個呀。”姜燭咧開嘴,露出一口被血糊了的牙,“我牙齦出血。”
齊瑾一頓,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牙齦、出血?”
一字一頓。
“唔,你知道的,我牙齒本來就不太好。”姜燭撇撇嘴,從他懷裏站了出來,伸了個懶腰,“以前我不也經常牙齦出血嗎?”
齊瑾抿脣。
沒錯,姜燭以前,確實是經常牙齦出血。
一年,能有個幾十,甚至上百次。
每一次,都能吐出一大口鮮血出來。
“可能是最近天太冷了。”姜燭吐出一口熱氣,顧左右而言他,“我吃了太燙的東西,所以才牙齦出血的吧,過兩天就好了。”
話音剛落,徐醫生便撐着傘過來了。
見姜燭恢復活蹦亂跳,他鬆了口氣:“小姐,你還好吧?要不我給你做個身體檢查?”
“沒事的。”
姜燭擺了擺手,卻下意識地走到傘下。
陽光被擋住的瞬間,她不可察覺地鬆了口氣,而後伸手推着輪椅,慢慢朝屋裏走去。
“小哥,你今天感覺身體怎麼樣?”
“能喫得下飯嗎?”
她從兜裏掏出一個馬型玩具,獻寶似的送到齊瑾跟前:
“看,小哥,我專門給你買的!”
馬場的紀念品。
“好看吧!是不是看着就能多喫兩碗飯?小哥你可要好好喫飯,要長得白白胖胖的纔行!”
殊不知,她每強撐着說出一個字,齊瑾便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見姜燭還打算繼續說個不停,齊瑾不可見嘆了口氣,緩緩伸手手,將她手整個握住。
一股暖洋洋的氣息,從他掌心,傳遞到她的指尖。
他擡眸對上她無辜純粹的眼眸,盯了半晌,最後緩緩嘆了口氣。
“阿燭。”
“嗯?”
齊瑾似乎有很多話想問,但最後,卻只是微笑說道:
他接過馬玩具,又拍了拍她的手背:“上了一天課,累了吧?快去休息一會兒吧,晚飯我會讓人給你送過去。”
她不想說的事情,他不問。
他能做的,是至少讓她不要那麼痛苦的待在他身邊。
不用強顏歡笑。
不用掩飾得那麼辛苦。
姜燭頓了一下,而後打了個哈欠:“還真是,上了一天課,好累好累,那我先去休息了,小哥,晚上記得多喫兩碗飯哦。”
“嗯。”
姜燭樂呵呵地一笑,而後揹着小書包,快步上了樓。
剛走到樓梯口,在齊瑾看不見的地方,姜燭面色一白,扶住牆壁,堪堪才能站穩。
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一絲鮮血。
她顫顫巍巍扶着牆壁,艱難地朝房間走去。
“小姐!”
身後傳來徐醫生的聲音。
姜燭站直身形,深吸一口氣,舔舐掉嘴角的鮮血,滿臉輕鬆地回頭:
“嗯?怎麼了嗎徐醫生?”
徐醫生走過來,有些擔憂:“小姐,今天你班主任給我打電話,說你請假了,雖然我有幫你說話,但你作爲一個學生,經常請假是不太對的。”
“而且,你今天突然請假,是去哪兒了?”
他很擔心姜燭是不是跟黃毛們廝混。
黃毛們:“?”
姜燭,我們老大,懂?
姜燭看出了他的擔心:“不用擔心,該做什麼,我自己心裏有分寸,我請假的事情,你沒有告訴小哥吧?”
徐醫生搖頭:“沒有,但小姐……”
姜燭心口劇烈的疼痛,叫她再次扶住了牆壁。
她垂下頭,掩飾住自己臉上的痛苦,聲音一如既往的輕鬆:
“徐醫生,我跟普通人不一樣。”
“我要做的事情,也不是一兩句話能解釋得清楚的。”
“我知道,爺爺很信任你。”
“所以徐醫生,你也信我,什麼都別問,好嗎?”
徐醫生頓了頓,想到齊老爺子,他還是選擇了答應姜燭。
“好。”
得到他的承諾,姜燭道了聲謝,儘可能看似平常地回了房間。
但在關上門的一瞬間,她再撐不住,跌在地上。
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噗——”
她吐出幾口鮮血,那鮮血染紅地面,順着她的臉頰,浸紅了她的衣裳。
小小的身板,幾乎整個泡在血裏。
一動不動,宛若死亡。
詭譎美麗。
下一瞬。
“叮鈴鈴——”
腳上的紅鈴鐺,突然紅光一閃,叮鈴叮鈴的響了起來。
一個透明的身影,從鈴鐺裏飄了出來。
透明間,隱隱能看到他的容貌。
風神秀逸,擾亂芳華。
他低頭看向姜燭,眉目中,透着繾綣眷戀。
“阿燭——”
姜燭本已失去意識,卻在聽到他聲音後,強制自己睜開了眼。
可迷迷糊糊間,她卻什麼都看不見。
她指頭在地上死死地抓着,似乎這樣,就能將對方抓在手裏。
卻只是抓了一手空。
“疼嗎?”他輕聲問道。
姜燭睫羽微顫:“疼。”
很疼。
他心疼又無奈,最後伏在她身邊,指尖勾起她體內的一絲鬼氣。
“不會再疼了。”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