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死’這個字的時候，語氣如‘花開’兩個字。
沒有起伏。
只是在訴說。
花開了，所以花開了。
想死掉，所以想死掉。
她很平靜。
平靜得，像是早就死了千百回一樣。
他無法感受到她的痛苦。
就像是沒人教過她，痛苦究竟是什麼。
她甚至連哭都不會。
那一幕，祁霽記了很多年。
他想，她應該是討厭梅花的。
“姜小姐……”
正要偷梅花的姜燭，手一抖。
哦莫。
偷花賊被逮了個現行。
這可怪不得她啊！
這梅花開得太漂亮了！
妥妥放心縱火犯！
那是她想偷的嗎？
是梅花自己闖進她心裏的！
姜燭理直氣壯地叉着腰：
“是梅花先動的手！”
很好，很理直氣壯。
可一回頭，對上祁霽那有幾分複雜的眼神，她莫名就理不直，氣不壯了。
就，祁霽的眼神很奇怪。
她看不懂，卻莫名覺得很悲傷。
好吧，看得出來，他是愛花之人。
以前小哥說了，愛花之人，不採花。
她偷花的齷齪行爲，鐵定是傷他心了。
而她不僅偷花，還不承認，還理直氣壯說謊。
——他鐵定鄙視她了。
完了。
這金主大腿是抱不住了。
面對她這樣一個卑劣的偷花賊，他會不會給她打個品德敗壞的頭銜，然後把獎勵金收回？
萬萬不可啊！
錢可是她命根子。
讓她把錢吐出來，或者扣她的錢，跟要她命有什麼區別！
姜燭扭扭捏捏，低下頭，終於還是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好吧，我承認我是偷花了。”
“但這也不能全怪我不是？”
“拋開事實不談，這梅花就沒一點錯嗎？”
“它長得太漂亮了，勾引了我的手……”
猥瑣男都是這一套說辭。
放在網上，還一堆一堆人說受害者不是。
受害者穿得太漂亮了。
受害者長得太漂亮了。
受害者她雖然是因爲工作，但誰讓她加班半夜纔回家！
…
總之，拋開事實不談，這梅花長得太漂亮，就沒一點錯？
對啊！
她沒錯！
都是梅花的錯！
一想到這裏，姜燭又理直氣壯了起來！
大家都這樣說，那就應該是對的！
哦不，不是理直氣壯。
是超級理直氣壯！
可一擡頭，對上祁霽的眼神，她莫名又不理直氣壯了。
“好吧，我錯了。”
是她錯了。
梅花沒錯。
她污衊梅花，她良心痛！
污衊受害者的那些人，應該也只是口頭污衊，良心應該也都是痛的吧！
小哥說得對，凡事不能只看表面的！
指不定那些猥瑣男，是在以身入局，展現自己的卑劣，讓其他女性心中有防範之心，更加懂得保護自我呢？
是她太淺薄了！
姜燭偷偷摸摸瞅了一眼祁霽：
“七爺，我不該想偷梅花的……”
“其實我就只是起了那個心，這不，梅花還在。”
頂多算個想偷未遂。
所以，他別太難過。
“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偷花了，鐵定做個愛花的人……”
姜燭保證是張口就來。
祁霽看上去可太悲傷了。
這樣的悲傷，至少配得上她5000字的檢討！
姜燭穩了穩心態，昂首挺胸，打算現場來個5000字檢討，表達自己的誠心。
“姜小姐，花開了。”
姜燭虛咳兩聲：“我知道……”
放心，以後花開也不偷花！
不對！
花骨朵她都不偷！
祁霽低頭，看着面前扭扭捏捏，百般想借口爲自己開脫的小姑娘，低頭輕笑了一聲，眼角卻微微泛紅。
花開了。
她的眼裏，終於不再只有死亡。
她能看見花了。
能看見這世間了。
真好。
祁霽淺笑，眉眼柔得不成樣子：
“姜小姐喜歡花嗎？”
“喜歡呀！”
多漂亮。
開花就能結果。
結果就能有水果喫。
水果可好吃了！
比以前在山上找的毒果子好喫多了！
不僅好喫，還不會頭暈腹瀉，還不會死。
太完美了！
祁霽食指在她頭頂點了兩下，而後輕輕拍了拍：
“那就好。”
喜歡就好。
“烤鴨和小蛋糕都準備好了，姜小姐喫完再回家吧。”
“你們進入詭異世界，已經五天了，你家人肯定很擔心你。”
“等你喫完飯後，我會讓人送你回家。”
姜燭屁顛屁顛就去啃烤鴨了。
等她喫飽喝足，又屁顛屁顛上了車。
食物能提供熱量。
熱量能讓她保持清醒。
她心臟可太疼了。
若不多喫點，她怕連清醒都撐不住。
“大哥，我家在……”
司機是非處所的工作人員，早就知道她的地址，見她上車，點了點頭便啓動了車子。
車子剛啓動，有人就在車窗上輕叩了兩下。
透過車窗，能看到祁霽彎曲卻修長的手指。
很漂亮。
姜燭一愣。
七爺該不會是專程來送她的吧？
哎呀！
她也知道自己是大功臣，但七爺這又幫她申請獎勵金，又給她準備工作餐的，實在是不用專程來送她。
——整這些虛頭巴腦的幹啥？
多給點錢就成！
想是這樣想，下一秒姜燭就摁住開關，將車窗放了下來。
露出謙虛且謙虛的大佬微笑：
“七爺，你咋來了？”
她對金主大哥，向來是很有職業素養的！
沒瞧見她人都要撐不住倒了，卻還是笑得跟個小癟三一樣嗎？
她可太專業了！
不等她發表些專業哄金主言語，一束梅花就憑空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梅花的淡淡香氣，縈繞在她鼻尖。
上面還帶着些新鮮的露水。
姜燭一愣：“這是？”
“梅花。”
旁邊是梅花園。
正是梅花盛開的季節，所以纔會有一枝梅花從窗戶鑽到了非處所裏面。
梅花園外面，有專門售賣梅花的。
姜燭說喜歡。
他就專程跑了一趟，買了一束最新鮮最漂亮的。
“給我的？”姜燭眼睛都瞪大了
祁霽點頭：“嗯。”
姜燭接過梅花，擡頭看向祁霽。
四目相對。
她看了他很久。
眼神很複雜。
司機瞅了一眼姜燭，又瞅了一眼七爺。
這偶像劇的曖昧氛圍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
難不成……
下一瞬，就聽姜燭開口了。
司機本以爲，她會說出一些什麼感人肺腑的酸臭情話。
但不是。
那小姑娘一開口就是：
“七爺，你也去偷人花啦？”
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