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蝶壓下心頭的不適。手上包紮的動作卻沒停:

    “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霍哥哥,你有什麼要問的,只管問就是,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會告訴你。”

    她的小意溫柔,讓霍江北覺得這些年在她身上花的錢沒有白花。

    以前不知道爲什麼,霍江北總想對齊蝶好。

    就像是上天註定的一樣,他的眼裏只能看得到齊蝶。

    無論如何都想保護她,想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

    即使發現自己心裏喜歡的人是姜燭後,他也依舊讓她住在這裏,依舊每個月給她生活費。

    這似乎是他應該做的事情。

    雖很奇怪,他還是照做了,總歸也不是什麼大錢。

    至少這一刻他是覺得值的,因爲齊蝶與霍父和霍子章等人比起來,好問話多了。

    “我問你,我和姜燭,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認識的?”霍江北開門見山。

    齊蝶的臉瞬間白了。

    她咬了咬牙,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靜自然:“一年前啊……你難道都忘記了?”

    “你最好是不要騙我。”霍江北收緊手,半眯起眼,眼中透出些許癲狂,“你現在住的用的喫的,全是我給的,你要是騙我,我會讓你失去一切,滾回齊家!”

    以前的霍江北,莊重儒雅。

    那是因爲記憶裏是個紳士,所以他一直以紳士作爲準則。

    可現在,發現記憶都是假的,他本身就在自我懷疑,在瘋與不瘋之間徘徊。

    什麼紳士風度,什麼溫文爾雅,那都是個屁!

    他現在沒瘋得直接扭斷齊蝶的脖子,已經算是他較爲剋制的了。

    齊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霍江北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總覺得,自己要是說錯了一句話,就會被霍江北擰斷脖子。

    齊蝶在齊家生活了十幾年。

    這十幾年,她每天要面對的,就是在瘋和不瘋之間徘徊的齊家人。

    齊家所有人都是這樣!

    沒一個正常的!

    也就是在姜燭面前,他們看上去才稍稍正常。

    而這些年,在這些半瘋子之間存活,齊蝶早就養成了極高的危險警惕性。

    比如在面對現在近乎瘋狂的霍江北時,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想逃。

    她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相信,有朝一日,霍江北也會在瘋與不瘋之間徘徊。

    她死死捏緊手,生怕自己失控哭出來。

    “說!”霍江北大喝一聲。

    齊蝶嚥了一口唾沫,強制讓自己保持冷靜。

    好在齊家這麼多年的教導,早就讓她養成了再慌也絕不露出丁點害怕神色的習慣。

    她深吸一口氣,看向霍江北,沉默了一下:

    “霍哥哥,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

    她在試探。

    如果是想起來了,那她就說實話。

    如果不是,那她就繼續騙他。

    齊蝶的話,讓霍江北最後一絲堅定也直接崩塌:

    “想起來?所以,在你看來,我是忘記了很多事情?還是說,我很多記憶都是錯誤的?”

    齊蝶立馬明白,霍江北是想起來了一些東西,卻又沒想起來太多。

    她抿了抿脣,還是決定說實話:“是的,你忘記了。”

    在面對瘋子的時候,說謊話,只會讓自己變得被動。

    一句謊話,得用無數句謊話來掩蓋。

    這些瘋子很聰明,很容易就看出端倪。

    她不想成爲霍江北憤怒的目標。

    “不僅忘記了,而且,你重塑了自己的記憶。”齊蝶小心翼翼地說道。

    “重塑?”霍江北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平靜下來,好歹是見到肯說實話的人,心裏多少還是平穩多了,“這什麼意思?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我。”

    齊蝶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告訴了霍江北。

    大約就是,他從一年前,換過一次心臟後,就變得神神叨叨的。

    “換過心臟?”霍江北下意識地捂住心臟,“你是說,我心臟做過手術?”

    齊蝶點頭:“你從小心臟就不好,一年前,有了匹配的器官,你就做了手術。”

    難怪了。

    難怪他一說身體不舒服,霍父就下意識地問他心臟是不是不好。

    原來他真的心臟不好,甚至換過一次心臟。

    可他卻對此一無所知。

    難道真的和姜燭說的一樣,他不是霍江北?

    不對。

    既然他留有霍江北和姜燭之間的記憶,霍父對他也是真的關心,那就證明,他就是霍江北。

    不然記憶不可能憑空出現在腦海裏。

    所以,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和我爸……以及和我大哥原本的關係怎麼樣?”

    齊蝶:“很好,伯父伯母都很關心你,子章大哥也是。”

    在霍江北的要求下,齊蝶講了她見過的這一家人的相處氛圍。

    在她的記憶裏,霍子章是個相當風流紈絝的人,天不怕地不怕,但就怕霍江北這個弟弟。

    霍江北說往動,他都不敢往西。

    讓他罰站他就罰站,屁都不敢放一個。

    齊蝶抿了抿脣:“但你做了手術之後,像是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居然開始畏懼子章大哥,也對伯父帶有莫名的仇恨。”

    霍江北咬了咬牙,憤怒地看着齊蝶:

    “那這一年來,你們爲什麼不告訴我實話!看我像個傻子一樣帶着錯誤的記憶,你們是不是都覺得很好玩?”

    齊蝶身形一顫,連忙否認:“不是這樣的!”

    她深吸一口氣,儘可能讓霍江北平靜一點:

    “我們嘗試跟你解釋這一切,可問題是,今天我們跟你解釋了,第二天你就會忘記。”

    霍江北一愣:“什麼?忘記?”

    “沒錯,你能記住的,只有你想記住的那些。”齊蝶說道,“你剛從醫院出院的那一個月裏,伯父和子章大哥都儘可能地想要讓你想起一切。”

    “可整整一個月,不管怎麼解釋,你都會忘記。”

    “而且每一次重複遺忘,你都會說頭疼不舒服。”

    “去醫院檢查了之後,醫生說不能讓你有太多的情緒起伏,從那以後,伯父爲了不讓你陷入痛苦中,於是從你嘴裏套出你以爲的記憶,讓所有人都配合你。”

    要說配合其實也不是。

    而是一個月後,霍父和霍子章意識到,面前這個人根本不是霍江北。

    他們也就淡了對霍江北好的心思。

    而他們淡了心思的同時,又加劇了霍江北的自我認知,深刻的認同自己的記憶。

    以至於對自己的記憶,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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