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見人都走了,從拐角處露出頭來,拍着手招呼道:“人都走了,咱們開幹吧。”
只瞧他身後一個身材圓潤的小胖墩扛着把大掃帚表情鬱悶。
“景爺,爲什麼我要幫你掃院子啊,我好多功課都還沒完成呢。”
景熙喫着不知道從哪裏順來的乾果,吐掉核:“嘿~小爺我也是爲了你好,瞧你身上的肥膘,是不是得減減?”
柳黃鶯撇了撇嘴扭頭就要走,景熙連忙拉住他道:“哎哎,怎麼這麼不上道呢,這樣吧,我花銀子僱你。”
一聽銀子,柳黃鶯兩眼放光,將肩膀上的大掃帚往地上一拄,伸出一隻手道:“十五兩!”
“你瘋了,打掃個院子要十五兩?!我手底下千總的月俸也不過才這個數。”
柳黃鶯聞言噌的就將手中掃帚撇在地上,雙手插袖扭着肥臀就要走,景熙一咬牙:“成,十五兩就十五兩,天黑之前幹完!”
柳黃鶯不爲所動伸出手:“先給銀子,再幹活。”
景熙氣的直接將手中的乾果一股氣的扔向柳黃鶯罵道:“小爺我還能賴你的錢不成,你愛乾乾,不愛幹就滾蛋,要不是看你跟柳家沾點親,我用的着你!”
看景熙發火了,柳黃鶯拍着圓滾滾的肚子撿起掃帚嘿嘿一聲就掃了起來。
“對嘍,這還差不多,好好幹,小爺我虧不了你,哈~困了,我到那邊睡一覺,有人來喊我。”
說着景熙瞧準一棵紅葉楓樹就翻了上去,躺在粗壯的枝幹上打起盹來。
柳黃鶯在下面嘟囔道:“十五兩就是一萬五千文銅錢,五文錢買一斗米,十五兩就可以買三千鬥米,一隻雞是十文錢......”
景熙不知睡了多久,只聽得耳邊傳來陣陣美妙的蕭聲,蕭聲婉轉蒼涼,使人愁腸欲斷。
景熙不由得來了興趣,一個後空翻落下樹來朝着蕭聲發出的方向走去,只聽柳黃鶯在身後勸阻道:“景爺,別去,這時間只有沐主簿會在這兒吹簫,他不喜歡別人打攪他。”
景熙揹着手沒有搭理他,兜兜轉轉走了差不多百十來步,在一回廊出撩開略顯枯黃的藤蔓,瞧見一人坐在亭中。
那人身着寶石藍二色金裰衣,一條白淺橙龍鳳紋皮帶系在腰間,一頭墨黑色的髮絲被玉冠簪起,有雙蔚琥珀色的鳳眼,當真是男生女相。
細長的手指在蕭空間來回按壓,動人的音符飄然而出。
景熙竟然不自覺間就聽醉了,一個踉蹌衝出迴廊,弄出的巨大動靜也成功的吸引了那人的注意。
那人扭動着欣長的脖頸將竹蕭放於大腿之上,直勾勾的看着景熙。
景熙尷尬的摸了摸頭,隨即豎了個大拇指道:“吹得好,要賞錢不?”
一陣清風從兩人當中拂過,透着那麼一股子難以訴說的氛圍。
“我認得你,景家二公子,景熙!”
聽到亭子吹簫之人認得自己,景熙哈一聲:“認得我就好辦了,”景熙疾步跳上涼亭坐到他身邊,“你這簫吹得確實不錯,就是有些悲情,有沒有歡快點的,吹首我聽聽?”
“呵呵,都說景家二公子爲人跳脫不羈,依在下看不對,還要再加上一個沒有禮貌!”
沐晟微微點頭道:“正是在下。”
就在這時景熙猛然抓住沐晟的手腕,有力一掐怒聲問道:“聽言老頭說,你打算把我趕出國子監?”
沐晟劍眉一皺,想要掙脫,卻是手無縛雞之力,只能任由景熙抓着。
“你騎馬入國子監,毆打監生,我身爲國子監主簿自然要執行公務!”
“主簿?”景熙再度用力,沐晟的手不聽使喚的將手中的竹蕭鬆開,景熙當即接住放在手中把玩起來,“那是個幾品的鳥官啊?”
就在景熙認爲自己護住沐晟的時候,他卻笑道:“比二公子的官大,就是了。”
景熙臉一沉,他現在被陛下奪了一切職位,可不是就無官無品之人嘛。
“你是不是也想身上挨我幾拳才舒服?!嗯?!”
沐晟的手眼看着已經發紫了,但他依舊是面不改色哈哈笑道:“二公子的拳頭滿城皆知,我又怎麼會自討苦喫呢?”
“這話中聽,蕭給你,吹一首歡快點的,給小爺聽,爺覺得好,就饒了你。”
沐晟接過蕭,示意景熙鬆開手,景熙冷哼一聲甩了開來。
沐晟揉着手腕笑道:“二公子吹之前,在下有一事想請教。”
景熙蹺着二郎腿道:“有屁放。”
沐晟站起身來揹着手踱了幾步開口問道:“二公子此次景家軍南疆耗時三年,共奪回城池五座,前不久您更是親率黑騎擒獲敵國二皇子離君豪,當真是吾輩之楷模。”
景熙笑着擺了擺手嘴裏假裝謙虛着,不成想沐晟的下一句話讓他直接暴走。
“只是不知道,濂宜城被困七十多天,擒獲敵國皇子死了多少黑騎?”
景熙原先的笑臉已被怒火腰斬,他上前揪住沐晟的衣領,直至將其按在樑柱上。
這兩件事情,都是景熙自作主張或是輕敵冒進的污點,濂宜城的事情還好說,畢竟在當時也算是牽制住了陳國的大部分主力。
可是抓離君豪死的那五百黑騎,不容分說都是景熙害死的,這就像一根刺紮在他的心裏,無人提起時他隱隱作疼,可只要一有人有意或無意的觸碰到這根刺,那就是鑽心的痛!
“是誰告訴你的,誰?!”
沐晟已經被他提溜的懸了空,呼吸困難起來。
“咳咳......這等豐功偉績,自然引人好奇。”
“還說!”景熙的一聲怒吼驚起院中一羣飛鳥。
沐晟依舊直視着景熙,一隻手抓着他的手道:“二公子,你的功績都是黑騎坐墊腳石供你上來的,在下不明白你到底有什麼好耀武揚威的?”
景熙雙眼通紅,呼吸沉重,右拳捏緊猛地朝着沐晟的腦袋揮去。
拳風吹得沐晟鬢角的髮絲飛舞,只聽嘭的一聲,伴隨着樑柱碎裂的聲音,景熙鬆開了手,憤然離去。
沐晟滑倒在地,倚在樑柱上大口喘着氣,頭頂上方的碎片還在往下落着,他揉着通紅的脖頸艱難的爬到椅子上坐了下來。
瞧着那樑柱的大洞他喃喃道:“可真是命懸一線啊,哼!少年英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