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啊~”沐堇一這小丫頭正捂着耳朵站在一邊,被景熙踹了一腳不樂意的喊道。
“去點炮仗啊!”
“啊,我點?”
景熙挑了挑眉道:“怎麼,怕了?”
“胡說!我纔沒怕,香給我!”
沐堇一拿着香邁着小碎步跑過去,拿起炮仗猶豫不決,只聽景熙大喊一聲“嘭!”
嚇得小丫頭扔掉香就跑了,逗得景熙哈哈大笑。
“你就壞吧!”
簾兒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剮了景熙一眼道“公子~大過年的,不許開這種玩笑,簾兒去點。”
如此鞭炮才得以點燃,這鞭炮一放,還未落地之時便炸裂開來,紅色的包紙看着就喜慶年味也就更盛了。
景宅這邊都打點好了,三人便坐上馬車趕往景府,好巧不巧的是在街上正好遇上縱馬而來的景川。
沐堇一將小手伸出窗外大喊道:“景川哥哥,我們在這兒~”
景川嘴角微微上挑拽着繮繩走了過來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瓜道:“柒柒還沒換新衣裳嗎?”
“不着急啦~等午時祭完祖再說。”
“景熙呢?”
小丫頭伸出小手指了指前面,剛好景熙也從馬車前邊傳來聲音:“你幾年怎麼沒跟着老頭去山裏啊?”
每年只要歸京,這個時候景黎驍總會領着景川到東門的雙峯山上去,拉了好幾輛馬車的東西,而且年頭越長,馬車的數量也就跟着長。
景熙記得小時候他想跟着去,可景黎驍就是不讓他去,後來他也不再央求。
景川將馬趕到前邊和坐在木凳上的景熙並肩:“今年你得和我們一塊去。”
“呦~這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以前我死活不讓我去,現在又讓去了?”
景川見他除夕這麼喜慶的日子還陰陽怪氣的,喘了口粗氣道:“知道你被留在京城不爽,但今天你再給我甩臉子,說話不着調,就別怪我把你那三個營就拆了!”
“成~您是少帥,聽您的,我去還不成嗎?”
“那我先行一步,在府裏等着你。”
說着景川便要揚長而去,就在這時沐堇一撩開車簾喊道:“景川哥哥,我和一起~”
景熙撇了撇嘴,還是不情願的把她抱起來放到景川身前的馬背上。
沐堇一挪了挪身子高舉一條胳膊大喊道:“衝鴨~~”
景川一甩繮繩,棗紅馬飛馳而去,掀起陣陣塵土,景熙用手扇了扇,簾兒這時也拿着小板凳鑽了出來坐到他身邊。
“進去唄,外面冷。”
“不要~外面熱鬧,呀~公子你看那邊有舞獅子的。”
簾兒拽着景熙的胳膊興奮的喊着,興奮的有些異常,惹得景熙道:“你這妮子,好歹也是天下第一丫鬟,能不能矜持一點。”
“哼~”簾兒四下望了望,又雙手抱住膝蓋,把頭抵在上面,“簾兒纔不是什麼天下第一丫鬟呢,簾兒只想當公子的貼身丫鬟,一直陪着公子。”
景熙摸着簾兒的小腦袋寵溺的道:“公子也離不開簾兒。”
“哎呀~公子不要亂摸啦,頭髮都亂啦~”
街道上的行人見到景熙的馬車,都心甘情願的紛紛避讓,所以他倆很快就到了景府的大門口,見中丫鬟小廝還在裏裏外外的忙活,護國柱石的石碑被擦得錚亮,小白蹲在上面見景熙來了啾啾兩聲飛過去撒嬌。
景熙剛把簾兒扶了下來,小白就落到了他的頭頂扇着翅兒。
“你這傢伙,都多少天沒有回去了,現在跑過來撒嬌,起開啦!”
小白被嫌棄了似乎很不開心,便用鷹嘴輕輕啄着他的腦袋,景熙便和它鬥了起來,小白被他抓下來,便用爪子踢他的臉,逗得簾兒在一旁笑個不停。
“鬧夠了沒?”
景黎驍的聲音傳來,直接嚇飛了小白,景熙拍了拍手噘着嘴道:“大過年的不鬧,什麼時候鬧?”
身着黑色束身裙袍的景黎驍拽着腰間的玉帶不稀罕搭理他,反而轉向簾兒笑道:“簾大姐兒,先進府幫忙指揮指揮吧?”
簾兒微微欠身小臉一紅衝進府裏後,景黎驍才耷拉着眼皮有些不悅的從身後黑騎手中拿起大黑袍甩給景熙道:“穿上。”
“穿上,跟我去山上你就明白了。”說着景黎驍和景川翻身上馬,領着用黑布包着嚴實的十五輛馬車現行,景熙看着手上的黑袍一皺眉頭在半空中甩動起來穿上騎馬跟了上去。
一行人,在景黎驍的率領下一路行至東城門出城,在寬闊的平原直驅中央的小路進入五里地外雙峯山。
遠遠的瞧着,山上背陰面的雪花沒有絲毫消融,山中最僻靜的小路被車輪壓着,景熙和景川分別左右跟在景黎驍身後。
山高風呼嘯,吹得長袍呼呼作響,十五輛馬車中的十二輛在小路走到一半的時候便各自離去,不知去了哪裏,跟在景熙後邊的就只剩下三輛。
看着景川愈來愈嚴肅的表情,還有愈行愈寬的小路,景熙也不自覺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出了樹木相映的夾道,豁然開朗起來,這裏竟是一處懸崖峭壁,天空在這兒看去顯得有些陰沉,地上的雪花也無半點消融,朵朵陰雲飄過。
景黎驍首當其衝立於上懸崖之上呼着寒氣:“你不是一直想來嗎,過來看看吧。”
景熙切了一聲,翻下馬走過去,不小心踢到一石子落於懸崖,亢亢鐺鐺的滾落聲伴隨着景熙的視線緩緩而下。
是一個又一個的軍冢!將整個山谷漫布!
透過薄薄的白霧可見每一個墳包上都被積雪覆蓋,無見一處碑石,取而代之的盡是墳頭上的鐵盔和插在墳前的鐵劍,鐵盔之上飄揚着黑騎軍獨有的黑纓。
景熙眼睛通紅,橫眉看向景黎驍,只見景黎驍面色凝重眼角似有淚花閃爍:“這裏都是千總以上的將軍,有些還是當年和我一起從軍的,我運氣好啊,活到了現在,還當上了一品軍侯,可他們呢?”
景黎驍老淚縱橫捶打着胸口:“可他們有的生命只定格在了十幾歲!”
“我讓你好好看看,這下面的每一座墳,每一處墳前鐵劍上的血鏽,他們生前殺敵無數,戰功赫赫,如今被黃土掩埋於着青山之中,而你我卻苟活於世!試問我們有什麼資格享受這等殊榮!”
景熙跪倒在地,眼睛死死的看向那一個個軍冢,似乎在薄霧之上,那一個個鮮明的身影正在浮現,他們那一張張堅毅不屈的臉龐似乎正在微笑。
“孩子,爲將爲帥者本用不着衝鋒陷陣,但是你瞧好了!這下邊的每一個人曾經都是有血有肉的錚錚硬漢!”
“咱們的每一道將令,也都是他們用生命完成的!”
“孩啊,你在戰場來向來是奇招百出,可以說是當代年輕一代中用兵的佼佼者了,可你看看下邊,再想想以前的妄動彷徨,是不是有撕心裂肺之感?!”
“跪在這裏,看着,我讓你永遠記得這兒!”
景川這時也跪到了景熙的身邊,景黎驍抹乾眼淚手一揮,後邊的黑騎撤去馬車上的黑布,車上拉着的都是白色的紙錢,還有一罈罈烈酒。
“擡起頭來,看着!”
景熙的早已以淚洗面,這時看到自山谷周圍,在小道離去的黑騎出現在四周的懸崖之上,把一罈又一罈的烈酒整齊的擺在懸崖之上,用火把點燃,飛揚的紙錢掠過被瞬間點燃,微風起,吹向冢頭。
滿天火燒白紙飛揚,飛入山谷的紙錢打旋兒,景熙摸一把眼淚,站起身來,把烈酒一罈罈搬下襬好,點燃,手仰紙錢四撒。
山谷迴盪間,似有一首悲壯之歌響徹於耳......
當年烽火連天,焚盡諸多殘留,一襲黑袍祭忠骨,陳情永世不朽!
仍記昔年策馬持槍馳疆場,眼看魂夢舊遊,耳聽鐵馬聲。
多少英魂織就那錦繡山河?
萬千過往烙心頭,寒角旗鼓長纓,千騎卷平岡。
黑白縱橫,殺伐無止休!
此去踏關山千重,無愧一生所求!
泣血刀捲刃,悲壯之歌唱徹:守我山河家國依舊!
橫長槍縱墨馬換卻離愁,寸心寸血挽長繮。
明眸在心,青山難掩,風骨同守!
此血仍殷,此魂豪情仍未收,戰骨碎盡志不休!
英烈千秋,情義長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