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自傷病好了之後,便是在蹲在辟雍殿認真研讀百書,郭自通叫他出去玩,他也一口回絕,簾兒有時候下着大雪天蹲在宅門口託着香腮等到晚上,才見到公子回來。
而離君豪被段無涯救走之事,被左闕三寸不爛之舌巧妙化解天子之怒後便被年關的喜慶熱鬧沖刷到了腦後,吳青峯、趙翔、肖瑜三人雖然丟了官職,但慶幸的是性命得意苟全,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除夕這天,可就有夠忙活的嘍,五天前簾兒便把所需要的所有東西都備好了,彩燈、紅燈籠、鞭炮、擺桌用的各種祭品.......
街道上盡是孩童追逐嬉戲放鞭炮的聲音,行人臉上都面帶笑容。簾兒領着一衆小丫鬟在門口貼春聯、福字,掛燈籠,宅子裏的有一批丫鬟把早就剪好的窗花粘在窗戶上,整個宅院都是喜慶的大紅色。
小廝們扛着綁着長竹竿的掃帚清掃着高處難以夠到的地方,這掃屋子可講究,得從屋內往外掃,比如從大門進入,從最裏面的屋子開始,依次到大門口,示意把屋裏的晦氣都掃出去,以便迎來好運。
今年的除夕天色格外的好,大太陽掛在當空,路上的積雪也融化的差不多了,泥土上雖有些潮溼,但絲毫不影響行走。
照理除夕有大儺依的習俗,何謂大儺依呢?您瞧,這街頭一行人。
自宮門出發,一衆皇城親事官,百十來號人,都帶着假面,繡畫色衣,持金槍龍旗。
首當其衝站在被六人擡起的木架上站起,穿全副金鍍銅甲,在上面裝將軍,左右各有一鎮殿將軍,亦穿甲帶胄裝門神。
底下又有衆人,扮小丑裝判官,鍾馗、小妹、土地、竈神諸類,這麼大陣仗就是禮部爲了禁中驅祟,大過年做的事兒,都是爲了圖個吉利。
景熙自然要去景府守歲的,所以等這邊宅子都整備好了,他上三炷香,三掛鞭炮,便可去等着問安喫年夜飯了。
沐堇一這丫頭也是前幾天才從柳家回來的,當時她從景熙身邊經過,景熙都沒有認出她來,這才半個月,簡直就跟換了一個人一般,穿着能晃瞎人的眼睛,富氣逼人!
這會子沐堇一拖着睡眼惺忪的景熙外院子外走着,景熙揉着眼睛,裘衣胡亂的披在身上:“死丫頭,一回來就折騰我,都老大不小了,不敲門就闖進來,你哥我要是喜歡裸睡你怎麼辦?”
“哼~景熙哥哥,柒柒看你是這幾天看書看傻了,妹妹看哥哥怎麼啦!”
“行,等你嫁人了,看你還這麼說不。”
“略~我纔不着急嫁呢,我得挑挑揀揀,找一個我最中意也最疼我的纔行。”
景熙拽了拽裘衣嘟囔道:“等你大了,宮裏那位也給你賜婚看你怎麼辦。”
小丫頭直接停住,狠狠的踩了景熙一腳:“呸呸呸,你也趕緊呸,真是的,景熙哥哥,大過年的不許亂講話啦!”
“你這丫頭,現在自己多胖是不是心裏沒數,下腳沒輕沒重的,我看你屁股又癢癢了是吧?”
“哼~你來追我啊,略略略~”說着沐堇一便有踩了景熙一腳衝了出去,一路小跑,景熙就在後邊慢悠悠的追着她,一直跑到宅門口。
簾兒正在梯子上掛燈籠呢,小丫頭回頭看景熙沒注意到,直接撞倒了梯子,簾兒直直的摔了下來:“呀~”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景熙腳蹬樑柱,一個飛身接住半空中的簾兒,轉身落地,一氣呵成。
簾兒在景熙的懷裏睜開一隻眼,先是拍了拍自己傲人的胸脯道:“嚇死簾兒了,公子你醒啦~”
景熙顛着簾兒轉着圈圈,只聽沐堇一在遠處掐着腰道:“柒柒也要!”
景熙放下簾兒,走過就對着她的小腦袋瓜一個糖炒栗子道:“還好意思說,你瞧瞧你,要是你個慢一點,你簾兒姐姐的小翹臀非落地開花不成。”
“公子~”簾兒在原地一跺腳嬌嗔道。
沐堇一跑過去抱住簾兒的腰兇巴巴道:“哼~簾兒姐姐都沒說什麼,你憑什麼訓我!”
“嘿~你這丫頭,到柳家住了幾天,脾氣見長啊你,你過來!”
看着沐堇一那丫頭躲在簾兒身後衝自己做鬼臉吐舌頭,景熙擼起袖子就要去提溜她,丫頭便以簾兒爲中心一直轉圈。
簾兒嘟着嘴小粉拳緊握一跺腳喊道:“真受不了了,你們兩個主子能不能到一邊鬧啦~不幫忙就算了,還搗亂,哼,簾兒生氣啦!”
沐堇一把小腦袋踮着腳從簾兒的肩頭上露出來道:“對,都怪他,他非要鬧!”
景熙抿着嘴,眉毛直跳,露出一個你等着的表情,便蹲下來拍了拍自己肩膀道:“簾兒上來。”
“做什麼啊公子?”
景熙扭過頭道:“騎上來,掛燈籠啊。”
“不要,被人看見多不好,丫鬟騎在公子頭上,虧得公子想的出來。”
“上來,誰敢說閒話!”
簾兒左右爲難,沐堇一拽了拽簾兒的衣袖挑了挑眉,逗得簾兒掩嘴偷笑,努了努嘴,這丫頭便噌的跨到景熙的雙肩上。
簾兒喊一聲道:“好啦公子,我拿到燈籠了。”
景熙道:“這才乖嘛,不像某人就會惹人生氣。”
“哎,簾兒你怎麼好像重了一些啊?”
簾兒終於沒忍住笑了起來,景熙大感不對,轉過身,見簾兒站在地上,又擡頭一看,沐堇一這丫頭雙手捧着燈籠似乎正在等他擡頭呢。
這下可好,小丫頭直接把燈籠扣在景熙頭上。
“哈哈哈,燈籠怪,哈哈哈~”
“你這死丫頭,給我下來,我今天非執行家法不可!”
景熙看不見路,面前盡是紅彤彤的油紙,正尋摸着,哐噹一聲就撞在了大朱門上,便疼痛難耐的蹲下身子,小丫頭趁機逃跑。
景熙摘掉燈籠大叫一聲:“哪裏跑!”
“額......”
“呦~”
景熙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柳凝眉雙手放在暖手抄裏站在臺階之下,沐堇一那丫頭勾着她的胳膊一雙嫵媚的丹鳳眼眨着,微笑上翹的嘴角是一道完美的弧線。
今天她身上着縷金百碟穿花大紅窄襖,外面披着一件五彩青鸞絨毛裘衣,下着翡翠撒花皺裙,寶珠耳墜一晃一晃的。
絕美的臉上無半點妝畫,卻如敷粉,脣若施脂,轉盼多情,天然一段風韻,全在遠山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
景熙連忙跑下去笑道:“你怎麼來了?”
柳凝眉往前挪了一步,輕咬着下脣幽怨道:“自你回京以來,見我面,必是這句,我是不是隻年獸,惹得人討厭?”
她身上獨有的雪絨花的香氣拼命地往景熙鼻子裏鑽着,這是一種可以使你大腦完全停歇的香氣。
“怎麼會呢,我是怕凍着你。”
柳凝眉風情萬種的白了景熙一眼,伸出手來不言語。
“做什麼?”景熙納悶的問道。
“紅包,呆子!”
“啊?你還缺錢啊,再說了,紅包要守歲的時候才能給的啊。”
柳凝眉收回手又提前一步衝着景熙呼着熱氣道:“怎麼,聽你這話的意思是打算去我家守歲?”
景熙連退數步道:“怎麼可能!”
“那不就得了,還不拿來。”說着柳凝眉又伸出手來討要。
景熙情急之下道:“你可比我大一歲,要給,也是你給我纔是。”
柳凝眉聞言臉直接耷拉了下來,遠山眉的眉尖微微挑動,沐堇一幸災樂禍嘿嘿道:“景熙哥哥,你完嘍~”
景熙嚥了咽口水,後撤一下伸出雙手道:“等一下,先別動手,紅包沒有,但是有別的東西。”
柳凝眉聞言又勾了勾小手,景熙從懷裏掏出金牌遞到她手上,她一端詳生氣道;“景熙,你給我這個幹什麼!”
“那我身上現在是在沒有別的東西了嘛,只有這個。”
柳凝眉氣不過作勢就要扔,景熙連忙上前握住她的手笑道:“可別,這就算我抵押在你這的總行了吧,初一我給你補上行不?”
看着景熙委屈巴巴的樣子,柳凝眉噗嗤一笑,收回金牌道:“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要送我什麼,別想輕易的把我打發了。”
“那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