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地火來你們這邊才幾天?”

    “三天!不,還不到三天!屍骨無存!”

    “你們做什麼了?你們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把他的家人,從營地裏面給趕走了!”

    中年男人紅着眼,嘶吼的聲音迴盪在礦區之中。

    布萊澤擰着眉,他的臉上攏着一片陰影,直到對方話音落下,喘息之時纔開口道:“費斯曼,你所說的可是昨天的事故?”

    被稱爲費斯曼的中年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布萊澤居然能夠記住自己的名字。

    “老爹!”

    這時,虎克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人羣之中,費斯曼聞聲望去,不由得臉色一變。

    “虎克,你怎麼在這兒?”

    “應該是我問老爹你怎麼來礦區了纔對。”虎克的小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老爹,你不會又想工作吧?”

    “哎呀,老爹我只是有事情要做,虎克,你先跟你的朋友回磐巖鎮。”費斯曼伸手摸着虎克的頭,剛剛強硬的氣場這一刻變得溫軟下來。

    布萊澤看着兩人,沉默片刻後開口道:“昨天的事情我已經知曉,而且已經派人處理了,怎麼可能會像你說的那樣?”

    “布萊澤!你現在怎麼臉都不要了!”

    費斯曼尖銳的語氣讓布萊澤眼睛微微一眯。

    “別說是我的朋友,剩下的幾個人,你看看他們的家屬,誰拿到賠償了?誰現在還在營地?都被勒令今天之內馬上滾蛋!你還在這裏裝什麼呢?”

    費斯曼義憤填膺的樣子被布萊澤看在眼裏,加上他身後那些礦工雖然沉默不語,但眼神中深埋着的憤恨,並不像是在作假。

    “好,這件事情我會馬上去查,到底是什麼緣故,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然而布萊澤的話並未起到安撫的作用,反而是連費斯曼身後的礦工一同激怒。

    “查什麼?你以爲這種事情是第一次發生了嗎!”

    “就是想找個藉口逃避是吧!接下來誰還能找到你!”

    “當初看你們枯草承諾的薪資比地火要高所以纔來的,但你們就把人命不當回事兒嗎!”

    憤怒的聲音瞬間將布萊澤淹沒,他臉上的表情愈發陰沉,看的一旁的陸淮直皺眉。

    “這邊在吵什麼?”

    正在這時,一個散漫而有些不耐煩的聲音傳來。

    只見從礦區的坡道之上,數名手持斧鉞的銀鬃近衛邁步而上,而在他們的中央,護衛着一名頭戴圓禮帽,身着黑色風衣,略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

    陸淮第一眼看到那個男人,腦海裏瞬間想到。

    上城區的官僚。

    而臉色陰沉的布萊澤在看見來人之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盡是不可思議之色。

    看見銀鬃鐵衛,礦工們也不由得收斂了,沉寂下去。

    費斯曼見狀,鼓起勇氣上前:“這位大人是……”

    “這位是貝洛伯格現任財政副官,裏格萊託·加盧勒大人。”身邊瘦高的助理昂着頭出聲,他的眼神始終沒有落在衆人身上。

    “今日只是來下城區視察,偶然發現各位似乎有點矛盾,不如說來聽聽?”裏格萊託一副老好人的樣子笑着,隨後望向布萊澤,“喲,這位應該是……枯草的領袖?幹嘛擺出這副可怕的表情呢?”

    裏格萊託沒有言語,他只是收回視線,然而表情依舊僵硬。

    這一點,陸淮盡收眼底。

    而趁着這個機會,費斯曼急忙上前,將事情向卡耶爾複述了一遍。

    聽完之後,卡耶爾一臉認真地點頭,隨後微笑着說:“哦,這樣啊,就是賠償嘛,這件事情很簡單,我來處理就行。”

    “但是……”

    話音一轉,裏格萊託目光掃向面前的礦工們:“你們也清楚,畢竟是在礦上工作,死傷這種事情也是在所難免,礦上嘛,怎麼可能不死人呢?這一次我來做主,賠償就賠償了,但是以後,你們可得爲自己的安全負責啊?”

    聽聞此言,費斯曼瞪大了眼睛:“大人!礦上確實容易出事,但不可能如此頻繁啊,下城區的礦坑內設備已經不知道用了多少年,老舊破損不在少數,我們寫過請政府協助更新設備的聯名信,但是一直沒有收到過回覆,這不是我們負不負責的問題啊!”

    “哎呀,貝洛伯格如今的財政正在緊縮,這些設備都是錢,你不明白嗎?”

    “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不要總是給貝洛伯格,給大守護者添麻煩,我們應該是分憂的那羣人,懂了嗎?”

    沒有理會一臉錯愕的費斯曼,裏格萊託依舊微笑着望向布萊澤:“我們去看看其他礦區。”

    布萊澤正要說話,費斯曼大吼道:“大人!那可都是人命!難道人命就這麼不值錢嗎!”

    “人命當然值錢,但前提是你得對得起自己的價格。”卡耶爾身邊的助理冷冷地開口,“下城區沒有工作的人可多着呢,你們想幹就幹,不想幹可以走人,有的是人來幹。”

    “下城區可能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

    費斯曼臉色蒼白,他急促地喘息着,伸出手指着裏格萊託,不知過了多久,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狗官!”

    扔下這兩個字,費斯曼和礦工們轉身就走。

    “等會兒。”

    忽然間,裏格萊託又開口了,只見他絲毫沒有生氣,滿面春風地說道:“你們說的也沒問題,人命的確很重要,這樣,你們今晚就先留在這裏,我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咱們好好聊一聊。”

    費斯曼臉色陰沉,但聽到這句話,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好,我們就駐紮在三號營地。”

    “三號營地,好,知道了。”

    交涉完畢,等礦工們全都離開之後,裏格萊託這才收回目光。

    然而,他看向的並不是布萊澤,而是陸淮。

    “你叫陸淮,是吧?”裏格萊託湊上來,不知爲何臉上的笑容裏多了一絲絲的諂媚。

    “有事兒?”目睹了剛剛的一切,陸淮的語氣中不由自主多了一絲涼意。

    “那是,我今天來下城區就是爲了邀請你,內閣大臣卡耶爾·布澤羅瑟勳爵想要與你會面。”裏格萊託的語氣中滿是羨豔,似乎很是希望那個所謂的內閣大臣邀請的人是他。

    “邀請我?”

    “對,還有與你一起,那位高貴的小姐。”

    黑塔?

    陸淮眼神一變,果斷開口道:“抱歉,我想那位女士應該沒有興趣。”

    一瞬間,原本滿臉笑容的裏格萊託臉色瞬間僵硬下來。

    “你,知道卡耶爾·布澤羅瑟勳爵在貝洛伯格的地位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陸淮聳了聳肩,“說到底你們貝洛伯格的貴族,正事兒不幹,倒是挺喜歡監視別人的嘛。”

    裏格萊託身邊的助理臉色一沉,正欲開口。

    “哈哈,沒關係沒關係。”一邊說着,裏格萊託站起身來,將一個黑色的信封遞給了陸淮身邊的布萊澤。

    “你如果改變想法了,可隨時找布萊澤首領,勳爵大人說了,他的大門永遠爲你敞開。”

    說完後,裏格萊託朝着陸淮優雅地行禮,隨後轉身,帶隊離開。

    “呵,所以說,要視察礦區只是在開玩笑。”轉過頭,陸淮目光如炬,望向布萊澤,“你說是嗎,布萊澤首領。”

    布萊澤此刻的臉色比手上的信封還要黑,而當對上陸淮的目光時,他竟是沒來由的一陣心虛。

    淡淡哼了一聲,陸淮沒有理會布萊澤,邁步便離開了礦區。

    手上捏着信封,布萊澤微垂着頭,他的視線似乎沒有焦距般不知望向何處。

    該死……那個傢伙,爲什麼沒有任何通知忽然就來下城區了?

    這和之前說的規矩,根本就不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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