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快步下臺,雙手扶住了凡妮莎。
“母親,你怎麼來了?”娜塔莎目光中驚喜與愧疚相互交雜着,“抱歉,我沒有提前告知您這件事情。”
“不,娜塔莎,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凡妮莎伸出手來,蒼老的手掌輕撫着娜塔莎白淨的面龐,“我知道的,你不想讓我看見這裏發生的一切。”
“但是娜塔莎,無論如何,你永遠都是我的驕傲。”
燈光之下,娜塔莎俯下身,與自己的養母相擁着,身邊的老管家面容慈祥地看着這一幕。
臺下的衆人,有人開始坐立難安。
他們可以鄙視下城區人,甚至可以對凡妮莎的養女娜塔莎投上輕蔑的眼光。
但他們不敢輕視曾經貝洛伯格醫學泰斗的夫人。
而且,娜塔莎的那段發言並非完全沒人聽進去,只不過上城區與下城區之間的隔閡早已根深蒂固,哪怕有人嘗試將其動搖,也不過是蜉蝣撼樹。
這時,站在臺角的內羅格忽然動身,他徑直朝着臺下的角落走了過去。
臺下衆人的視線跟隨着內羅格的身影,正在猜測他準備做什麼時,內羅格停了下來。
坐在椅子上的陸淮收回目光,看着站在面前的內羅格,皺了皺眉:“有事嗎?”
“陸淮先生,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您可以講兩句。”內羅格朝着陸淮彎下腰,懇切地說道。
陸淮臉上劃過一絲疑惑,左右看了一眼,確認這邊的確只有自己一個人。
“我有什麼好講的?我又不懂醫學。”
“可能吧,但是你懂上城區。”
內羅格的話讓陸淮有點想笑。
他懂個屁的上城區,他來這兒才幾天?
不過是單純的討厭那些貴族罷了,誰讓他們敢惹黑塔女士的?
內羅格心裏的想法很簡單,他親眼看着陸淮手持大守護者軍徽,痛打埃洛塔,大鬧貴族宴會,財政大臣還對他低眉順眼。
更重要的是,陸淮不是貴族那邊的人,如果是他,或許真有能力扭轉上城區病態的現狀。
“內羅格教授!你適當收斂一點!”
正在此刻,前排的院長終於是忍無可忍,好好的一個表彰會,現在弄得烏煙瘴氣,明天肯定又要被報紙大肆渲染一番。
“下城區也好,外來者也罷,這裏是貝洛伯格的行政區!孰對孰錯,難道憑我們的權威還沒法界定嗎!”
內羅格轉過頭,表情凝重地望向一臉怒火地院長,正欲開口。
“這還真不好說。”
忽然間,陸淮的聲音響起,只見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朝着講臺緩步走去。
“我們那邊,有這樣一句話。”
“我們只崇敬真理,自由的、無限的、不區分國界的真理、毫無種族歧視或偏見的真理。”
“不過我時常在思考,真理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走上講臺,陸淮拉過話筒,淡淡道:“或許。”
“真理就像是物理定律,在不同的尺度下,有着不同的定義,時至今日,都無法對其進行統一的衡量。”
“就如貝洛伯格,一個國度,兩個區域,割裂出來兩種天差地別的價值觀。”
“然而後來我又想明白了,我不能以自己的眼光去看待此地的狀況,因爲存在即合理,我必須去思考一些更加根本的問題。”
“而這個時候,偉大的黑塔女士,哦,希望各位記住她的名字,這很值得,你們遲早會在教科書或科普讀物上看到她。”
“黑塔女士說過,這個飽受星核折磨的星球,已經病入膏肓,雖然病竈已被消滅,然而其多種的併發症,依然會致這個星球於死地。”
“沒錯,冰雪蠶食着貝洛伯格,但在這之前,寒潮爲這個時代所積鬱而生的併發症,正在逐漸摧毀國家的根基。”
目光從臺下衆人的身上掃過,陸淮淡淡說道:“所以,要我說,醫學救不了貝洛伯格。”
“因爲它治不了你們這羣榆木腦袋。”
冷淡地聲音伴隨着話筒發出的餘韻還在會場內迴盪着,整個表彰會上,衆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而當他們反應過來時,陸淮早已甩手已經離開了講臺。
一瞬間,整個表彰會內嘈雜一片,指責聲,怒罵聲不絕於耳。
這羣自詡上流的人,此刻毫不掩飾地表露着自己的醜態,可惜發泄的對象已然不在,聚光燈下,只有一座空蕩蕩的講臺。
……
將養母送回了家中,孤寂的夜色下,娜塔莎看向陸淮。
“這樣一來,你可是把上城區的貴族們都得罪完了。”
“有什麼所謂,反正我又不會待多久。”陸淮聳了聳肩。
娜塔莎淡淡一笑,她看向天空,輕聲喃喃着。
“貝洛伯格在下雨。”
陸淮擡頭,天空中一片靜謐,遠遠地能夠看見幾顆黯淡的星辰,甚至連一片雲都沒有。
“是啊,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
然而,陸淮平靜地回了一句。
娜塔莎垂下頭,她的眼神中滿溢着悲傷之色,似乎直到這個時候,當一切都褪去之後,在上城區所受到的委屈才會涌上心頭。
“我要回下城區了,聞慣了那裏的空氣,不太習慣上城區這麼幹淨的風了。”娜塔莎想着陸淮淡淡一笑,拿出手機,“可以交換聯繫方式嗎?有什麼需要可以來下城區找任何一個地火的成員。”
“我們會給你提供一切幫助。”
“好啊。”陸淮沒有拒絕,拿出了手機。
在做完這一切後,陸淮和娜塔莎道別,看着她一個人孤身前往了車站。
直到娜塔莎的背影消失在視野內,陸淮這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伸出手輕輕扯了扯脖子上的項圈。
剛剛緊張地都出汗了,沒法,雖然之前也做過很多次的演講。
但給這麼多外星人講話,還真是第一次。
摸着脖子上的項圈,陸淮腦海裏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黑塔女士應該上線了吧?這都多久了?
趕緊回去看看。
旅館就在不遠處,陸淮加快步伐,轉身正欲離開。
忽然間,一股劇痛從後腦襲來,陸淮只覺得眼前一黑,連叫出聲的機會都沒有。
便喪失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