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囚獄中,劍光飛掠如電,金鐵交鳴如雷。

    只不過瞬息之間,長庚與鏡流便已然交手上百回合,耀眼的青光與凜冽的寒冰充斥着這一方幽暗的空間,不破的巖壁之上,密佈着無數的劍痕。

    然而,相比於臉色依舊冷淡,連衣衫都完整無缺的鏡流。

    長庚的身上,遍佈傷痕,血流已經將其原本灑脫的白色長袍,染成一片赤紅。

    一劍擊退長庚,鏡流優雅地挽出一道劍花,平淡開口。

    “時逾千年,你的劍術似乎並無長進。”

    “就這樣,還敢來挑戰我?”

    聽聞此言,原本神色平靜的長庚,忽然淡淡一笑。

    “您剛剛還說,沒聽說過在下長庚之名,可現在看來,不是記得挺牢的麼?”

    “我記住的不是人,是劍。”

    “長庚之名不知所謂,然而青蓮劍訣,我印象深刻,不過……此劍訣,似乎敗落於你的手中。”

    面對鏡流不屑的諷刺,長庚並未氣惱,依舊娓娓道來。

    “家師太白創此劍術,指望在下發揚光大,在下自以爲詩酒劍已登三絕,誰曾想這浩瀚寰宇中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但是,在下……果然還是不甘心啊。”

    “無妨。”鏡流的劍指向長庚。

    “人死了,便不會遺憾了。”

    長庚啞然失笑,他搖了搖頭:“您知道的,您殺不死我。”

    “我當然知道,這是我又一次看見有人接受那孽物的血肉,但,我不必殺你。”、

    鏡流收起劍。

    “十王司,剩下的留給你們了。”

    直到此刻,雪衣聽聞鏡流所說之言,才邁步上來。

    方纔兩人的交手,那擴散而出的凌厲劍意,讓她根本無法上前,感覺只要稍微接近一步,剛剛維修好的偃偶身軀,便會再一次破損。

    然而此刻,長庚卻是微微嘆了口氣。

    “抱歉,兩位,在下暫且還沒有準備身陷囹圄。”

    “下次再見吧。”

    說着,長庚手掐劍訣,一道青色的風忽然席捲而出。

    鏡流反應如電,幾乎是在一瞬間便悍然出劍,直指向長庚!

    狂風席捲,鏡流利劍所至,然而,她刺中的並非是長庚的身體。

    而是一片片飄零的蓮葉,以及一根墜落於地的金色樹枝。

    “青蓮劍訣,葉落飛光。”鏡流淡淡地念道,她垂首向地面。

    地上的那根樹枝,是由建木上所折下的。

    以青蓮劍訣的身法,加上用建木枝葉爲媒介,組成的換位替身之術。

    轉頭望向幽暗牢獄的彼方,鏡流默然。

    果然,他是有備而來。

    “鏡流,你該回去了。”身後,雪衣無感情的聲音再度傳來。

    “其人逃出幽囚獄,我們必須立刻緝拿,希望你不要惹是生非。”

    鏡流沉默着,她仰起頭來,雙目隔着黑紗,似是通過沉重的幽獄之頂,仰視着某個存在。

    “他又回來了。”

    “你說什麼?”

    雪衣質問,而鏡流則是淡淡道:“景元說過,事畢之後,我將重新關於獄中。”

    “但很顯然,此刻才正是開始的時候。”

    雪衣瞳孔微微一縮,她正要上前,忽然間,凜冽的風暴夾雜着冰錐,在這一片空間中傾瀉而下!

    雙腿被凝結於原地動彈不得,當雪衣於一片朦朧之中重新取回視野之時。

    鏡流已經不見蹤影。

    一日之內,幽囚獄中,兩人越獄!

    更離奇的是,十王司中,竟是似乎無人阻攔?

    雪衣掙扎片刻,終於是從那蔓延至膝部的冰層中掙脫而出。

    去找符玄!

    這是她生出的第一個想法,她需要明白。

    景元,他到底想幹什麼!

    ……

    陸淮這邊,此刻,那羣龍師已經徹底被他的力量所征服。

    不,或許應當說是被繁育命途所征服了。

    但陸淮沒有久留,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幫助不朽完成祂的要求,如今看起來還算圓滿。

    只不過……因爲他也獲得了不朽的賜福,以至於繁育的命途也填補進入了他所擁有的不朽之中。

    啊,糟糕,有點怪。

    希望以後不會生蟲子吧……

    會生龍嗎?

    不過陸淮所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讓陸廻立刻幫他擺脫這羣龍師。

    陸廻聞言,直接用那面鏡子,將他與陸淮傳送到了雲間樓閣之上。

    “如何,我沒有胡說吧。”腳踏於木質的地板之上,陸淮望着眼前的陸廻,“龍師現在已經以我爲尊,雖然我沒有成爲龍尊的想法,不過我也算是信守承諾吧?”

    “哦吼,你的確算是信守承諾了。”陸廻皮笑肉不笑,“不過你知道嗎?建木所蘊含的豐饒之力,在你的動作下喪失了接近四成,那個傢伙,可能會不太滿意啊、”

    “關我屁事,你們有沒限制我的手段。”

    陸淮冷笑一聲。

    削弱建木,本身也是削弱仙舟之上的壽瘟影響,雖說仙舟人的長壽還是依靠着建木存在,若是將建木一次性徹底根除,或許整個仙舟的人馬上就要死光了。

    但若是削弱,而非剷除,便不會有任何影響。

    那個【龍】想的還挺周到的嘛。

    “建木的折損,不足爲慮。”

    聲音忽然響起,黑袍令使從走廊的遠端出現,再度踱步而來。

    “可惜的是,因爲繁育的補足,持明一族不再需要尋求豐饒的力量,來找尋種族延續的方式,缺失了一方盟友,這纔是遺憾。”

    嘴上雖然這麼說,然而從他語氣中倒是聽不出來什麼遺憾。

    “這與我無關,你在這之前可從未提及過這件事情。”陸淮聳了聳肩,“好了,既然我已經完成你所說的事情了,是不是應該告訴我,如果要對付仙舟,解除我的魔陰身,我們要做什麼,或者我要做什麼?”

    “實在不行,好歹告訴我你的身份吧?大家都已經明牌了,就你還藏着掖着,是不是有點不合理了?”

    在陸淮的質疑聲中,黑袍令使沉默片刻,發出一陣淡淡的笑。

    “吾在追隨慈懷藥王之前,曾有一位老友,名爲諢沌。”

    “他天生無竅,無眼無口,無耳無鼻,於無感的世界中苟延殘喘。”

    “那時,吾身爲一名醫師,想要爲其求得解愈之法,然而尋遍寰宇,各種方法試了一遍又一遍,那時的吾爲了極致的醫術幾近癲狂,當醒還之時,發現那位老友,雖然七竅洞開,但卻早已面目全非地死在了吾的手中。”

    “吾的悔恨難以言表,直到追隨慈懷藥王之後,才恍然大悟。”

    “生命的本質,在於生,在於延續,在於永壽,在於不死。”

    “因此,當吾獲得藥王所賜的偉力之後,吾便將故友的軀體,以生生不息的力量,與一顆星球相融,使其成爲一顆活化的天體,而至此……”

    “他,擁有了五感,擁有了長生。”

    攤開雙手,黑袍令使似是微笑着開口道。

    “慈懷藥王,建木發生。蒔者一心,同登極樂。”

    “吾乃藥王的使者,吾名,倏忽。”

    他轉過身,仰望着繁星遍佈的天穹。

    “一切業已成定數,舞臺已經建好,就待故人就位。”

    “然後,便是重映舊事了。”

    ……

    星海中的某處,酒紅色長髮的職業裝麗人仰望着星空,隨後目光落在眼前黑衣持劍的男子身上。

    “阿刃,艾利歐的劇本里,仙舟目前可是已經走到分歧點了,你確定要去麼?”

    被稱爲刃的黑髮男子沉默着,手中的支離劍上,無數的裂紋迸發而出。

    “要去。”

    “那裏,或許會爲我荒謬的一生,畫上終點。”

    ……

    繁星之間,巨大的列車飛掠而過。

    “仙舟?啊?”

    看着眼前的丹恆,穹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爲何又要去?不對,應該說你之前說過不會再回去了?”

    “對啊,難道是……?”三月七嚴肅地思索着,忽然說道,“又要見老朋友了?”

    面對兩人輕快的語言,丹恆那向來冷淡的面容上,此刻卻是隱隱有着幾分陰翳。

    “不是什麼老朋友,但……的確是一位老熟人。”

    “之前有些事情沒有徹底解決,這一次……我希望不留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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