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稍微有那麼點涼。

    站在門外,陸淮有些感慨似的嘆了口氣。

    還以爲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呢。

    席昂夫人可真會秋後算賬啊。

    而此刻,黑塔卻像是習以爲常般,她坐在鞦韆上,若無其事地輕輕晃着。

    “今天是你生日,爲什麼沒見你說過呢?”陸淮問道。

    “重要嗎?”黑塔頭也不回。

    “當然重要了,我連生日禮物都沒給你送呢。”

    “那也沒見你問過啊?”黑塔哼了一聲。

    陸淮:“……”

    好好好,又是我的錯是吧。

    “你的生日呢?”黑塔冷不丁地問道。

    “我?”陸淮想了想,有點犯難。

    這兩個世界的紀年法差距有點大啊,要說起來他還真不確定應該是什麼時候。

    “呃,一點特殊問題,時間我不好確定。”陸淮靈機一動,“要不跟你一天吧?”

    鞦韆上,黑塔轉過頭來,像是看某種廢棄物似得盯了陸淮一眼。

    “果然是個變態。”

    哼,無所謂。

    隨她說吧,陸淮已經被罵習慣了。

    看了一眼天空,陸淮思索片刻後,開口問道:“外婆什麼時候會放你回去?”

    “一般來說,半個小時吧。”

    顯然不是第一次了,黑塔已經遊刃有餘。

    “半個小時?稍微短了點。”

    “不過我們快點就行。”

    陸淮說着,朝着還在籬笆外面的韋羅斯走了過去。

    “韋羅斯教授,你的車可以借我用用嗎?”

    正在默默抽菸的韋羅斯聞言愣了一下,隨後動作快於腦子,將車鑰匙掏給了陸淮。

    “謝謝,待會兒如果我們回來晚了,就拜託你和外婆解釋一下,我去給黑塔找生日禮物了。”

    說完後,陸淮走到鞦韆的旁邊,朝着黑塔伸出手:“我們走吧。”

    “去哪兒?”

    似乎是習慣了陸淮的動作,黑塔扶住陸淮的胳膊,從鞦韆上跳了下來。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上車後,陸淮幫黑塔繫好安全帶,隨後擰動了鑰匙。

    這種老式轎車內部看起來相當複雜,不過還好。

    陸淮是個老司機。

    只見他一腳油門下去,汽車的引擎爆發出轟鳴聲,輪胎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而下一刻,黑色的轎車如同離弦之箭,飛速衝了出去。

    坐在車上的黑塔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摔倒在靠背上,看着車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象,下意識開口:“你開這麼快做什麼?”

    “別擔心,我沒有駕照。”

    “你就是有駕照也不……”忽然,黑塔反應過來陸淮在說什麼,“你說你沒有?”

    “當然,我要是有的話,當然會清楚不能開這麼快咯~”

    黑塔小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然而,當她看到陸淮一臉樂不可支後才明白,他又在戲弄自己。

    “你要死啊你!”

    車子開出郊野,行駛在寬闊的大道上。

    公路的一側,泰文河靜靜地流淌着,月亮灑下潔白如霜的光影,籠罩於粼粼的波光之上。

    隔着窗戶,黑塔看着被浸染成銀色的泰文河,她沉默着。

    “我可以開窗嗎?”

    黑塔開口問道,陸淮轉頭看了她一眼:“當然可以,轉下面的那個搖桿就行。”

    聽從陸淮的指示,黑塔打開了車窗。

    而就在那一瞬間,原本溫柔的夜風如潮涌般席捲而來,吹動着黑塔棕色的長髮。

    黑塔並未在意,她身子微微地擡起,將腦袋伸出車窗外,風在她臉頰上吹過,而此刻,寂靜的大道上,只有他們的這一輛車在呼嘯而過。

    “小心着涼啊。”陸淮說道。

    “風在力量在變強。”忽然,黑塔說了一聲,她將身子收了回來,目光落在汽車的儀表盤上,“這是因爲,風力不變的情況下,車子在不斷加速。”

    陸淮心裏咯噔一下,她又想到什麼了?

    “我的相對論只解釋了速度恆定情況下的理論,並未涉及到加速度,它還不完整。”黑塔默默地說道,此刻的她看起來有些失落,似乎是覺得將一篇未圓滿完成的理論發表出去,有些欺瞞學術的意思。

    “或許我應該先撤銷它的發表……”

    黑塔話音未落,陸淮伸出手來,撫摸着黑塔的頭。

    “你的思維從未停下來過,黑塔,但今天就稍微休息一會兒吧。”陸淮望着她,“今天是你的生日。”

    黑塔迎上陸淮的目光,良久之後,默默地點了點頭。

    將車子停靠在路邊,陸淮帶着黑塔,穿過郊外的一片小樹林,隨後到達了一個難以未發現的山坡之上。

    在這個角度,泰文河以及遠處的城市都被盡收眼底,甚至遠遠地似乎能夠看見一丁點黑塔家所在的影子。

    “你怎麼知道還有這個地方?”黑塔的眼中泛着微微的光,詢問道。

    “每天從城裏城外到處跑,怎麼都發現了。”陸淮笑了笑,他坐在草地之上,指着天空說道,“你看那邊。”

    坐在陸淮的身邊,黑塔望向天空,那一片被陸淮指着的繁星閃爍之處。

    “你帶我來這裏就是爲了看星星?”黑塔瞥了陸淮一眼,“哄小孩子都用不上這一手了。”

    陸淮輕輕搖了搖頭:“不,我想說的是,那個地方,以後是屬於你的。”

    “我?”黑塔皺了皺眉。

    那裏是黑塔空間站於湛藍星軌道之外,停滯時間最長的地方,也是在湛藍星上唯一能夠清晰觀察到空間站光影的位置。

    現在的她當然還不知道。

    “不管怎麼說,黑塔。”

    “祝你生日快樂。”

    陸淮看着黑塔,朝着她輕聲說道。

    迎着陸淮的視線,片刻後,黑塔躲開了陸淮的目光,她在自己的口袋裏摸索着,隨後……

    “也祝你生日快樂。”

    白皙的指尖上,捏着一朵紫色的桔梗花,夜風中,嬌嫩的花瓣輕柔地顫動着,似是將要說的話都浸潤於無聲舉止之中。

    嗯……不過看起來像是從鞦韆上順手揪下來的。

    “我生日快樂?”陸淮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你不說要和我同天麼?”黑塔瞥了陸淮一眼,“怎麼,反悔了?”

    “怎麼可能。”接過那朵桔梗花,陸淮沉默良久之後,伸出手攬住黑塔的肩膀,將那朵花簪於黑塔的發隙之間。

    “做什麼?”黑塔摸了摸發間的桔梗花,有些疑惑地問道。

    “嗯,這樣子確實好看。”說着,陸淮拿出那面手鏡,朝着黑塔展示了一下她的模樣。

    這玩意兒有那麼點晦氣,但只要陸淮不使用命途的力量,它就是一面普通鏡子。

    “這是我送你的,你轉手的也未免太快了。”黑塔看着鏡子,撇了撇嘴。

    “這有什麼?我的就是你的。”陸淮說地理直氣壯。

    黑塔撫摸花瓣的手微微一顫,她擡頭默默地看了一眼陸淮。

    隨後揚起了不知從哪裏撿到的一根棍子!

    “你是科學家!”陸淮迅速後退一步,“以理服人,不要用暴力!”

    “哼。”黑塔扭過頭,不再理會陸淮。

    她擡起頭,默默地仰望着漫天的繁星。

    陸淮悄悄地靠近,在黑塔的身邊重新坐了下來。

    看着黑塔平靜的側顏,陸淮不由得想到,黑塔的記憶中,他們兩人所走的路似乎還挺和平的。

    這樣看來,或許他很快可以陪着她走完這段記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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